平安夜的如约到来让整个死气沉沉的校园充满了生气,从早晨就进学校就听见有人在很兴奋的说着关于此类的话题,好像一年里最值得集体庆贺的就是这一二天。
早在之前,大街上的商店门口就摆了花样繁多的圣诞树,玻璃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把气氛弄的很节日化。
圣诞老人,苹果,烟花,愿望。几乎4个词就可以概括了一切。
夜幕降临的时候,在教室里学生就已经无心就看笔记本里标识的重点题了,这么该狂欢的日子谁还理那些红,蓝,黑,3种颜色的线条呢。
晚自习铃声响后,学生都撒丫子的跑出去。“啪”的一声,在烟火的衬托下平静的天空也显得格外璀璨。那些男孩女孩成群结队的穿着棉服带着可爱的帽子笑笑闹闹唧唧喳喳的打成一片,大多数的女生都很信奉这个节日,早就准备好了一些平安果放到大包包里,有没背包的女生就藏在衣服下面。没办法,学校抓的严啊。哈,有装的多的,一脸无奈的用手捧着肚子,真像是三月怀胎啊。想着想着,伊子清不自觉的嘴角就扬了起来,但马上又沉寂下来。
是的,平安夜似乎总能莫名其妙的让人觉得幸福,可伊子清在这一天却永远的参加不到那样的喜庆氛围中去。
忘记不掉的事情太多,往事就算积压到最深层的角落,用时间来稀释,但明明存在过,怎么让它们凭空消失呢?
站在原地,看着漫天她喜欢的烟花,周围人声嘈杂,发出的声响很快的被淹没。
“伊子清,15岁生日快乐,以后能够快快乐乐。”
败落又升起的烟花五颜六色的照亮了半边天,也可能映亮了那些在烟花下正仰头的微笑的脸。
“嘿,想什么呢。”凌卡卡跑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来,苹果苹果。”
没想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难过的事情。
“烟花很好看啊”。伊子清伸手接过来,看着包装纸的颜色惊奇的说“我们还真有默契,一样的哎。不过我的是橙子。”说着,从包包里取出来递到了卡卡的手里。
凌卡卡歪着脑袋,“烟花当然漂亮了,不过要是一直那么开着多好。”
“你是不是还在想要是一直16岁多好?”
“那是,哪像你啊,你是早慧,我比你大一岁哩。”
两个女生,一人在校园的小路上哆嗦着伸手拨橙子皮,另一个已经缩在外套里一口一口的咬着苹果了,声音清脆。
凌卡卡嘟着嘴,“哼哼,你故意送我橙子的吧,冻死我了。”
“我那是有诚意,你可以连皮一起吃下去的啊,反正都是落在你的肚子里。”边说着,边又狠狠朝红得发黑的苹果咬下去。
落个大头鬼!
…………
“哎,我说,我们给家里打一电话吧?”凌卡卡撕了一瓣橙子放在嘴里,瞬间就觉得凉冰冰的。
有点不明显的迟疑,突然间停了来。
“怎么了?”凌卡卡感觉到异样,又折回来。
“啊?我家里可能他们都去忙了,再说你看,快要关寝室了。”
“现在还是觉得走读真好。你家是这的吧,为什么要住校啊?”吃掉了整个橙子后,凌卡卡挽住了伊子清的胳膊,手因没办法插进衣兜里,裸露在外面。
感觉到隔着衣服还能传来的温度,伊子清抓住了卡卡的手,2只手握在一起的放进了她的衣服兜里。“恩,喜欢住校啊,你呢?”
有种难以启齿的忧伤,有时候不得不把她们编造的面目全非,形成一种名词,叫谎言。
“我啊,我不喜欢在家啊,爸爸妈妈管的事情太多,没自由。”
伊子清想了很久却还是说不出话,于是两个人以刚刚冗长的对话告终,在三楼的拐角处摆了摆手,凌卡卡欢快的声音喊“明天见”。
楼梯的两边,行走的方向是背道而驰的一南一北。
回到寝室的时候发现其他人还没回来,其实回来不回来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区别。而今天,几乎整个翰林三中的学生都是以最热情的方式来对待,心里怀有落寞而悲伤情绪的人,大概只有伊子清一个。该怎么去形容?欲哭无泪?那是多么矫情的说法。但是,每年的这一天,她都不得不去想那个痛苦不堪的记忆,被她隐藏了第7年的秘密。
她的生日,是她的母亲,顾心怡的忌日。
那样绝望的眼神,流淌的像玫瑰一样的血,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小清,要照顾好自己”。那些都怎么轻而易举的去忘记,把时间都归属于同一个夜晚,换做现在的她,一定会大骂,指着她的鼻子,你想到要死,你怎么没去想想我没了家还怎么生活。
眼泪不自觉的一滴连着一滴的划过脸流到嘴角,抿了下,隐约咸咸的味道在舌间缠绕,空气里弥漫着静谧的味道。
有没有试过给自己做一个心理测试,如果在面前有一个按钮,一启动它就可以没有任何痛苦地消失于这个世间,你是否愿意按它……我的答案一直是,愿意。
其实,我也愿意。
那段话是安妮曾经在书上说过的。
伊子清一直觉得安妮是一个像夜一样的女子,她无数次的想过安妮的样子。
她秀气的如秋天的细雨,她有疏离感,绝不刻意的去靠近别人,冷冷的看待着周围的事物。站在矛盾着的荒草而又开满绚丽的白色菊花丛中,飘然而过。不留下什么,也不带走什么。用她纤巧的手,打开寂静又血腥的天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从极端上讲,她是个仙女,同时也可能是个恶魔。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借她的文字在黄昏来临的时候凭空幻想出来的,但假若没有一双沧桑灵活的手,她的影子怎么能栩栩如生?
寝室的电话声响起来,打破了寂静,伊子清颓然的去接。
“伊子清么。”
“是。”
“你爸爸来了,在守卫室,你下来吧。”对方是个大妈,好像在这里很资深,听说打她离婚后就一直在寝室这里。吃饭,睡觉,看电视,好像说出在东西都是围绕一个圈子转不出去。
“喔,谢——”另一个谢字还没有说出口,那边发出了“嘟”的声响,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推开了寝室的门一直跑,下到一楼的时候她拖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声在想,来回的爬3楼还真是一件要命的事,等缓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林川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了。
家长来的关系,所以经过老师很仁慈的允许出去半个小时。
林川带她漫步在学校边的小路上,这里很安静,至少比街上和广场要安静得多。伊子清一直觉得林是个猜不透的人,她也没想刻意的去了解过他。她知道,今天他来,一定有话要说。
走了有一会儿的时候,林川把手里的东西递出去,一脸微笑。
“子清,生日快乐。”
“我记得我没跟你提起今天是我生日啊?”
“嗯,我知道。”并没有接过她话意思。
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提及她的生日,原来,还有人记得。“生日快乐”四个子从别人口里说出来,原来感觉那么不同。那种单纯的温暖,她曾经以为再也遥不可即。
“生日礼物,拆开看看吧。”
心里始终被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而占据,她真的从来没想过谁会知道谁会记得她生日的。
这种感觉慢慢的从朦胧的状态渐渐呈现出来,她知道,林川一定知道关于他的什么。
揭开精致包装盒上的丝带,打开盒子来看,竟然是一款粉红色的维尼熊图案的手机。
“喜欢么?没意思的时候可以给我打电话,SIM替你装好了,里面存了我电话。”林川轻柔的拍了拍她的头发。
“我很喜欢,真可爱。”口气略有点撒娇的成分,林川在她身边微微一怔。
随手开始摆弄起手机来,然后放慢手里的动作直至停止,缓慢的抬起头,嘴角始终保持微笑,胜利的微笑。
“你刚才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嗯?”路灯下,林川的眼睛边不知道是转了多少度角,有长长睫毛的影子在。
“我从来,都没对别人提起自己的生日的,你为什么知道。”
一字一顿的说,反复强调着每个字的关键,不容疏忽。
“其实今天,我是想告诉你一件事的。”年轻的养父沉重的叹了口气。
“其实,我认识你母亲的。”
其实,我认识你母亲的。你认识我的妈妈,知道样子,听过她的声音,你认识她。那么,原来我跟随你这么多年,全都不是偶然。
原来是这样。那你是不是要告诉我关于她的事情,可能还有她没来得及对我说的话呢?
伊子清在心里迅速的问自己很多问题,这样一个状况,是该理智下去,还是听到了敏感的字眼大哭一次。
手中的盒子险些滑落,那句话刺激到了伊子清隐藏的好好的角落后,她还是努力平定着自己的心情。她知道,现在不是自己该说话的时候,她只需要听,就算脸上早就是一副冰冷尘埃的表情。
“你现在长大了,我把事情原本的告诉你。”林川停了一下,走到身边早已干枯的梧桐树下面的石凳上坐下来,并招呼伊子清过去。
“那时候你妈妈跟我都出生在官邸,父母因官场上的往来成为很要好的朋友,所以我们从小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过后来,她却嫁给了你爸爸,那以后我们的联系就少了。其实你家里的事情我都知道,我不知道可以托人去打听,你妈妈是个很女权的女人,我想她需要我的时候会来找我。那天,她跟我说,如果我有什么事子清就拜托你了好么,我相信你的。我说好,当时我就隐约感觉到不对,我还来不及问,她点头说了声谢谢就走了。没想到,听说之后她就……自杀了。我真的没想到,那一天竟然成了诀别。而你爸爸的相继离开,也是我没有想到的。”
林川哽咽的说着,表情很痛楚的僵硬在那里,伊子清还是静静的,等他说下去。
“我很后悔,那时候的你已经展现和别人不一样的一面了。其实我了解你妈妈,只是当年你爸爸在结婚前,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过,事隔很久后,他在吸毒时候,那个女人找到他,告诉他怀上了他的孩子,她还是一个人,并且也吸毒。你妈妈她,是知道了这些后才决定离开的吧。那孩子,现在可能跟你差不多大吧。”
太多的想不到,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没道理,她有点恨那个女人,为什么要多年后再出现。
不过再怨恨又怎样,人都不在了。
“所以你就实现你的承诺,把我带到你这,收养我。”
“即使心怡不说,我也会的。”
“谢谢你。”伊子清笑了,是真的谢谢,她已经坚强了太多。
“子清,你太封闭自己了,你这样,会很累。该来的,迟早都要来。”
林川预言又止的表情叹了口气说,“该送你回寝室了。”
仰面躺在床上,被黑暗笼罩着,眼睛一直看着天花板,眨眼,又停格。泪,就这么悄然而下了。
始终放不下,放不下啊。
妈,你会恨爸爸么。
黑夜里汽车的“隆隆”长鸣走了就再也没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