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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你娶了我,还一笑而过 (1)

九月二日,德川秀忠的部队抵达了信浓国上田城附近。

这座城的城主是真田昌幸,协同防守的,还有他的小儿子真田信繁,也就是日后传说中的真田幸村。

对于真田昌幸之前的溜号行为,广大德川家家臣纷纷表示了鄙视之情。不过比较奇怪的是,这哥们儿一直以来似乎都没啥动静,自动跟石田三成保持了距离,就在上田过上了平静的小日子。就是这一点,让大伙儿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莫非这厮要玩儿隐居?

要说秀忠的为人还是蛮厚道的,他还写了一封信给昌幸,大意如下:我们是纯路过,跟你们不打算发生什么交集;你呢就出来送点粮食、金子什么的,表示表示对德川家的忠心就行了;这样的话,之前开会溜号的事儿,我们就一笔勾消了吧。

当天下午,真田昌幸就给了回信:“今天天气不错啊,秀忠大人午饭吃的是啥?”

傍晚,秀忠又一封信过去:“午饭吃的是烤鱼,你呢? PS:表忠心一事考虑的如何了?”

三日早上,昌幸的回信就到了:“秀忠大人不愧是德川家世子,吃的就是好,在下只有酱油豆腐吃。PS:您吃的是烤秋刀鱼吧?”

中午,秀忠又回信:“惭愧惭愧,其实我也只是偶尔奢侈一下下罢了,让真田大人见笑了。PS:秋刀鱼是从江户海边打捞上来后连夜送来的。PS又PS:您到底打算何时来送钱送粮呢?”

傍晚,昌信回信:“不敢不敢,在下怎敢嘲笑世子大人。PS:秋刀鱼果然还是目黑的好。PS又PS:令堂最近身体可好?”

一来二去,德川秀忠终于明白了:真田昌幸压根就没有打算来献礼物表忠心,而纯粹是在用扯淡忽悠的方式来拖延时间,好让自己晚一点到达美浓。从这点来看,他似乎的确是选择站在了石田三成那一方了。

于是秀忠下令召开军议,讨论一下该怎么办。

会上众手下分成两派:一派以榊原康正和本多正信为首,认为真田昌幸太可恨了,不肯投降也就罢了,还故意拖延时间,罪大恶极不可饶恕,应该马上拿下上田城,让他知道德川家的武士不是吃素的;另一派则以内藤清成和大久保忠另为主,他们觉得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赶往美浓,没必要跟真田昌幸这种闲杂人等去计较,待到平定天下之后,再来秋后算账也不迟,到时候想怎么弄他就怎么弄他,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两派争执不下,各说各的理,各有各的理,最后实在分不出胜负了,只得齐刷刷地把目光转向了德川秀忠:“请大人裁决。”

秀忠挺郁闷的,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皮球又踢回来了,他只能一动不动地坐着,然后摆出一副思考者的模样,表示自己得考虑一下。

“天正十三年(1585年)的时候,主公大人攻打上田城,但却失败了。”

就在秀忠沉思的当儿,底下有人说了这么一句。于是他仿佛被猛扎了一针鸡血似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那我们就小试一下身手吧!”

每个强力老爹的儿子,在内心深处,其实都不甘心一辈子被爹的阴影笼罩,一生只能被人称之为某某的儿子。相反,他们都渴望超越自己的父亲,渴望被别人提起自家老头子的时候,能称其为某某他爹。当年的武田胜赖执意要打高天神城便是这个缘故,现在的德川秀忠也因此才决定攻下上田城的。

那位凭着一句话就让德川秀忠下定决心的人,就是本多正信。

本多正信是一个比较具有传奇色彩的人。他爸叫本多正俊,一直侍奉三河松平家,主要职责是为主君养老鹰,以供其打猎玩乐。他的这种职业,在日语里叫鹰匠,是一门技术活,社会地位比较低下。到了本多正信那代,也就不养老鹰了,因为养了也没人玩了:老一代领导人松平广忠挂了之后,新一代领导人松平元康小朋友去了今川家当人质,连生存都成问题,更别说娱乐活动了。

永禄六年(1563年)的时候,在三河爆发了大规模的一向一揆,这个之前我们有说过。在这场暴乱中,很多松平家家臣也参与在内,其中就包括了本多正信。战争结束之后,他也和其他家臣一样,得到了自家主君的宽恕。松平元康对这些误入歧途的家臣们公开表示:只要肯接着为自己打工的,尽管留下来,过去的事情就像流水一样,流过去就拉倒了,一概既往不咎。

大家都非常感恩戴德地接受了这种好意,并保证在今后的日子里一定努力工作,将松平家发扬光大。

然而,唯独本多正信却拒绝了回归。

松平元康很奇怪,亲自找到了正信,问他原因。

“我没有脸再待在这里了,请让我离开吧,大人。”

“这事儿我也有责任,你就不用太自责了。”松平元康劝说道。

但无论怎么说,本多正信仍然执意要走,纵然是元康也没辙,只能从了他的心愿。

在谈话快要结束的时候,正信突然问元康道:“大人,如果有一天我回来了,您还愿意接纳我么?”

这话听起来有点没诚意,给人的感觉,就是“我现在要离你而走了,但当我在外头混不下去的时候,能不能再让我接着跟你混?”这样的要求,要是换了一般人,估计当场就骂娘了。

但松平元康却想都没想,只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在说什么啊?不管过了多久,你都是我松平家的家臣,想要回家的时候,可以随时回来。”

然后就是略带抽泣的声音了:“大人,或许十年,或许五年,在下一定会重新回到三河来的。到那个时候,在下会用在外练就的一身本领终生侍奉大人的!”

就这样,当晚本多正信就扛了个小包袱离开了三河。十年后,也就是公元1573年那会儿,他真的重返了家园,那时已经改名叫德川家康的松平元康也遵守了多年前的诺言,重新接纳了他,让他成为了德川家中的一份子。

也不知道这个故事是不是杜撰。不过因为这事儿发生在德川家康的身上,所以还是多少让人觉得可信的。这要是搁在织田信长那儿,估计是打死五六个都不会有人信。

不管怎么说,反正本多正信又回到了德川大家庭中,并且深受家康的器重。在吞并了武田家的领地之后,家康让正信担任了甲斐国(山梨县)奉行一职,此后又让他担任了自己的侧近,凡事无关大小都要找他谈谈。

北条家被打挂之后,德川家康统领了整个关东。此时已被朝廷任命为佐渡守的本多正信也随之升了官,成了关东八国的总奉行。用今天的话来讲,昔日的一个普通打工仔,如今已经是德川集团的总经理了。

不过,德川集团的总经理不是一个,而是三个,刚刚登场过的内藤清成也是其中的一员。

总之一句话,本多正信在德川家属于很有话语权的人,而他之所以能取得话语权,全都在于他能够非常清晰地揣摩出德川家康的意图,往往他说什么,就代表着家康在想什么,所以人送外号“家康分身”。

于是就又出现了一个问题:攻打上田城,难道也是德川家康的意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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