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楼跟着来人上了马车,颠簸后,只觉其中停了几次,最后停下的时候,马车的门被打开。
“孟小姐,到了。”
西楼下了马车,环顾一圈,人整个愣住——这分明就是皇宫。再看向那人,他面无表情道:“我是皇上的暗侍飞鹤,西楼小姐,皇上要见你,跟我来吧。”
“原来我的一举一动早在他的监视下。”西楼自嘲。
飞鹤解释,“你进京城的时候,才被我们的人发现。其实这么久以来,虽然几次有消息,最后却都不了了之,但皇上从未放弃过寻你,一直说你还活着。孟小姐,其实是皇上希望你活着。若非我们的人,恐怕你此刻已经被孟诤派来追杀你的人盯上。”
西楼面容浮现一丝冷笑,“他自然希望我活着,就如同我也希望他能活着。”
飞鹤没有听懂她的话,却也没有再问。
路途中,他又说,“孟小姐真是命大,其实在寻找你的这么长时间里,都没有抱过希望。那么重的伤,想起来就让人心惊。”
“你知道我受了多重的伤?”西楼问道。
飞鹤笑了笑,“其实那次重韦杀你的时候,跟他交手的人是我。本来我是要带你找御医,后来你却被救你的人救走了。”
西楼眸中转过一丝透心的狠绝,“原来他派你跟踪我!”
“皇上的确派我跟踪你,但你不该因此而责备皇上,因为那是为了……”
“我知道,是因为我爷爷。”西楼冷声打断。
飞鹤踟蹰一刻,又道:“孟小姐懂得大局就好,在皇上与孟诤的斗争里,你也是受害者。其实我想,孟小姐和皇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虽说皇上因此监视你,但后来也吩咐过不要让你遇到危险,所以那时我才会出手。”
“后来吩咐?”西楼喃喃一句,又扯出一丝笑,“你要说他救了我一命么?不过我不会谢他的,他知道原因。你只是他的暗侍,我和他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没有必要过问。”
碰了壁后,飞鹤识趣的闭上嘴,不再多言。
进了乾殿,飞鹤道:“皇上,属下已经将孟小姐带到,应该没有人发现。”
夏洛淡淡点头,“你先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
门被关上。室内只有两排烛台,都被燃起,一片昏黄黯淡的光。
“萦儿……”
西楼打断,“住嘴,我说过,你已经没有资格叫这个名字。”
夏洛微微叹息一声,双手背在身后,双目带着深切的悲凉,“好吧若萦,你的伤势恢复得怎么样?”
西楼侧过脸,不去看他,“死不了,你不是都跟你属下说过么,我肯定还活着。燕行柯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真的这样恨我?用尽所有的一切也要看到我的痛苦?若萦,那些过去的就不能忘了,为什么不能在这一世好好的活着?”
西楼心里深呼一口气,将那些被激发出的情绪压下去,沉着声音说,“你当然希望我现在能放下那些好好的活着,因为你很清楚,只要我一天不放下仇恨,就一天不会放过你!当皇帝的日子很好吧,是不是比当年用我全家的命当踏脚石获得的权势还要好?”
面对她的反问,夏洛却没有说话。
西楼苦笑了几声,“我知道你舍不得现在,有如花美眷,有九五之尊,有什么你得不到的。很害怕这一切会没有吧?其实你的暗侍做错了,他当时就不该出手救我,若我死了,你才能安稳的坐好你的皇位!”
西楼的尾音带了轻颤,夏洛平静说:“燕行柯说,你有一个劫。”
“我知道,他跟我提过。”
夏洛继续说:“他说你的劫数唯有放下心中的仇恨才有可能化解。若萦,放下那些吧。”
“那么苏锡,”她忽然问他,“你先告诉我,当年的事情,你后悔么?如果能回到那个时候,你会不会做同样的事情?”
问完后,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不后悔。”他轻声说,“如果回到那个时候,我想我会做同样的事。或许我的方式错了,也许会换一种方式,也许对你的伤害小一些。”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她只感到透不过气来,一句话也说不出。
安静了许久,她带着强镇的平静,“不必说什么放下之类的话了,什么劫数,你们说得再多,我也只有一句话,为了报仇,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
“那如果……我告诉你当年的真相呢?”经过一番思索,他最终说道,“其实你并不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考虑了很久到底要不要说,因为我不知道说的结果与那个所谓的劫数到底哪一个能稍微好一些。”
“你想编什么故事来骗我?”西楼感到自己的声音都飘忽了起来,“也许这么多年,你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这么恨你。的确,是因为你而送了我全家的命,但那只是一部分原因,其实我清楚,朝政之争从来没有太大的谁是谁非,但你若一开始以自己的力量我没话说,可为什么你要用欺骗与背叛?你明明……明明不爱我,却非要娶我,然后把我推进深渊……你知不知道被自己最爱的人背叛和欺骗是什么感受?你知不知道萧家满门被杀的时候我有多恨我自己,你知不知道最后给我那条白绫的时候,我有多恨你?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
西楼几乎浑身颤抖起来,好像一阵又一阵的凉风灌入自己体内,浑身冰凉。
“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如果我能证明呢?我知道有方法可以证明,你肯不肯去看。”
西楼直直看着他,脸色惨白惨白。
夏洛蹙起眉,“你怎么了?”
乾殿的内室里,传来微弱的碎响声,像是什么东西摔碎了。
“夜寅,发生什么事了?”夏洛高声对内喊道。
夜寅带着一个人从内室出来,“皇上,这个人竟还有力气反抗,把花瓶碰碎了。”
“无恒,你怎么在这里?”西楼气息有些微弱,看着此景惊讶不已。
莫无恒的双手被绑缚着,人靠着夜寅的才立得起来,显然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我……我被下毒了……他们有埋伏……”他话声虚弱,“西楼,你身子未痊愈,不能受刺激……”
西楼刚才便因胸口疼痛而窒息,片刻间几乎说不出话来,此刻方觉稍微缓解一些。
夏洛问她,“你伤还没好?”
西楼并不回答,只问他,“你把他怎么样了?你下毒?”
夜寅回答她,“孟小姐放心,只是一种十二个时辰无法动武的药粉。”
坚持这一刻,西楼已感觉到吃力,像是随时都能倒下去。
夏洛对着门外,“飞鹤,秘密召一个太医进来。”
“我不要……不要你管……”话刚说完,西楼人已倒下,被夏洛拦腰抱住,送入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