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与男子走路时,总是不同的,奴婢本来也不完全确定,毕竟太黑了。那晚我没有睡着,心里一直想着这事,天没亮就起了身,出去看看,这才清楚是研嫔被杀了。那时还没有什么人来,只是有些远的地方开始有人巡查,后来得知,是保护拂潋宫,以免再出命案。”
西楼点头,“是的,那晚皇后呕血,我去凤仪宫的时候就听到了那声惨叫。待到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侍卫到了拂潋宫。”
如熏继续说,“奴婢那天夜晚就有些好奇,走过去看看,后来被侍卫呵斥住,说调
查的人没有来,不能接近。奴婢离开时,却在地上发现了这个。”
她小心的从袖口拿出仅几寸长的丝锦,能看出上面还有扯断的线头和地上的杂草。不知是被什么植物尖锐的刺勾到了,而被扯了下来。
西楼伸手接过来,仔细看着那一小块丝锦。颜色普通,但是从料子来看……必然不是普通的宫女能用得的。
西楼抬了抬眼帘,看向这个安静站在身边的女子。
“是在第二天清晨发现的么?你为什么要捡这个?”她压低了声音,却让人听不出情绪。
“奴婢见着奇怪,但想总会有用的。而那里离公子住处不远,妍嫔与公子的那些无中生有的事又总被宫里人拿出来说,奴婢担心事情对公子不利。”她轻声道。
西楼看了她许久,忽然意味深长道,“果然忠心啊,不过对于这样一个可能一辈子不见天日的人如此忠心,真是难得啊!”
如熏脸色一白,“孟小姐明鉴。”
“我没功夫明鉴不明鉴的,虽然没有什么理由相信你,但我会好好想想。无论你是碍于什么目的,但是像今天这样,有什么事情愿意说出来,我都会听,并且考虑。”她淡淡道。
“是,倘若日后还有事情,一定禀报孟小姐。若牵连到公子,还望孟小姐帮一帮。”如熏低语。
如熏离开后,西楼收起那块丝锦。
“孟小姐,可有什么线索?”雪雁小心的瞅了瞅她,看着她阴晴莫测的脸。
“她说她那晚看到是谁了,我不知道该不该信她。”
“看到是谁了?”雪雁愣了一愣,“那么黑,怎么会看得到人脸?”
西楼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她就是认出来了,我在想,到底要不要信她,她会不会是谁派来误导我的。”
“那么,她看到的人是谁呢?”
西楼嘴角微微向上扬,淡淡的笑意有些诡异,“一个,和我想象中有些接近的人。先回去吧,让我好好想想。让张统领来拂潋宫,告诉他我有事情要问他。”
“是。”
西楼随意瞥过雪雁的背影,倘若与雪雁相关,那么如熏就活不了多久了。反之,如熏若能继续活着,起码能证明雪雁未参与此事。
裙角被钩破了一小块,一定会发现,再回来找,以免留下证据。那么,就能从到过那附近的人里找。
她在房间里拿出那块小丝锦,是哪位妃嫔的心腹?还是宫外来的人呢?如熏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张统领别不高兴,今日请你来是问另一个问题。”张统领来后,西楼走出来,微笑着说。
张统领略一低头,依旧没有表情,“孟小姐严重了,是臣的职责。”
西楼不再多说客套话,直接问道,“张统领可知道,在妍嫔死后,除了调查的人,都有哪些人曾去过那里?”
他稍稍想了想,“贤妃娘娘曾去过,王昭容也去过,还有许婕妤,还有您。”
“除了她们,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人,比如哪位宫女或者公公?”
“贤妃娘娘身边的宫女舒儿曾来过。”
西楼细细一想,笑着道,“打扰张统领了。”
人走后,西楼脸色微变,似乎还是贤妃的嫌疑最大。
可是,这似乎和她先前想得有些不一样了,看来见皇上的事情还是暂且耽搁一下。
“雪雁,你将锦宁公主请来。”她突然开口,“你说我请她来拂潋宫玩,若她不来便算了。”
雪雁虽不解,但依着她的话去做了。
没多久,锦宁就已经出现在西楼面前,比她想象中要快了不少。
雪雁解释道,“奴婢还没到锦华宫就碰到了公主,公主说她正想过来。”
锦宁朝她和几个锦华宫的人挥了挥手,“出去出去,你们别在这里烦我们。天天跟着也不嫌累啊。”
西楼无奈的对雪雁使了个眼色。
拂潋宫本就冷清,现下人一走空,显得愈发安静。
“西楼,你要我来找妖精么?”她神秘的低语。
西楼瞟了瞟四周,“公主,没人了,不用那么小心的。这里不似你平日呆的地方,本就靠近冷宫,我也一向不喜那么多人在我身边。”
锦宁有些向往,“那真好啊,我就是讨厌一群人老跟着我。母后还在时,那些人越发甩不开。可是,”她脸色忽然有些变化,努力的睁大眼睛,然而眼里仍然像是起了一层水雾,话声低了下来,语速也放缓了,“后来母妃不在了,我让他们不跟我,他们也听话不跟了。我应该开心的,可是为什么我还是有些想回到有人管我的时候。”
“你想你母后了么?”
她吸了吸鼻子,“我答应过母后,以后不会哭的。我想她就会想哭,所以我不想她。”
“锦宁,你母后让你不要哭,只是想要你在她不在的时候要坚强。因为眼泪是没有用的东西,只会让人软弱。”西楼轻声说。
锦宁闭了闭眼,又睁开,笑了起来,“我很坚强,你看到我打妖精的时候就知道了。”
西楼笑了起来,“你不是说你没有打过妖精么?你怎么知道你很坚强?”
她扬了扬头,“这个不用想,我是谁?地神仙,燕行柯的徒弟!”
“那你就知道这里一定有妖精?”
锦宁想了想,肯定道,“有。我上次绝对没查错的。我学得有些不熟练,有可能方位弄错了,但是肯定有的,你相信我。”
西楼并不直接答应她,“那么人死后,会不会有魂魄残留?”
她答道,“这个我记得,七七四十九天内魂魄都不会消散。只是上次那个是妖精,不是魂魄。”
“那你找得到魂魄么?”西楼问。
她使劲点头,“能的,能的。你想让我帮你找到妍嫔的魂魄?那是没有问题,这儿离那里不远,能找到。可是,魂魄又不会说话,你找到了也不可能问她凶手是谁呀!”
“不,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符咒管不管用,因为我确信宫里没有妖精,是你的那个符有问题。”
锦宁不服气,将东西拿出来鼓捣了半晌,才像模像样的坐下。忽然双手往上一抬,地上黄色的符纸往上一飘,停在半空中。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这里有阴气。我就说我不会错的,等一下,只要这个纸符能烧起来,就证明这里有未驱散的魂魄。”她兴奋的说。
西楼不说话,然而微向上扬的眼角却透出了她的沉定。她已经让莫无恒找过悦心,证明锦宁符咒的有误方才能全然打消她的疑虑。这里的魂魄已经被悦心驱散,只有一些残留的阴气。
片刻后,纸符渐渐由黄变白,并且开始有了裂纹。
锦宁的眼里透露出焦虑。
终于,纸符碎成了飞灰,落在地上,只剩下灰白色的灰烬。
“咦?怎么成了灰?难道已经烧了,我怎么没有看见?”西楼故作惊奇。
锦宁瘪着嘴,“不玩了不玩了,老头子骗人。”
“可也不能这么说,刚刚明明有飘起来的,我今日真是开了眼界。”
她死死的皱着眉头,“是呀,明明有阴气的,能飘起来为什么不能烧起来。”
西楼见状道,“阴气?锦宁,你要知道这里虽然不算冷宫,但也十分接近了。何况,人少了,自然阳气少,有阴气应该很正常。但是妍嫔的魂魄肯定也在,你认为是什么缘故呢?”
锦宁讪讪一笑,“这……算了,他本就不情愿教我的,说很危险,符咒只给了两个,现在已经用完了。大概他始终不放心吧,让我玩一玩而已,反正他也不事没有这么做过,说得神乎其神,最后都只是一些神奇的小把戏。你若需要我帮你,我下次再找他要真的?”
“这就不必了,也不过是小事而已,国师也不是总有时间吧。莫非他真的很空闲?”
她叹了口气,“他要真那么闲啊,我也不用这么久才学了这么一点点的皮毛了。最近又闭关,说实话,我真怀疑他是不是真的闭关推算。闭关需要那么多的酒吗?”
西楼捂嘴一笑,“说起来奇怪,国师一向被奉为上人,为何酒却是你偷偷给他?”
锦宁哼了一声,“什么呀,他才没好意思让人知道他嗜酒,不然谁信他的话。他的酒都是以做法的名义找宫里要的,但那种也不是很好。我给他的酒,那才是好酒,他当然馋。”
西楼想了想,“对了锦宁,你与皇上的关系怎么样?”
“皇兄对我还不错吧,我怎么闹腾他也不会怪我,我的要求只要不过分,他都会答应。”
西楼点点头,这也是自然,毕竟是一母所出。
“怎么?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锦宁看向她。
“没什么,随口问问。我想见他,可是他不见我。虽然现在这事归皇后管,但你知道姑姑的身体,也知道皇上现在对她的态度。这次的事情真的让我焦头烂额,况且继续查,也不过是揪出宫里的哪一个,有什么意义呢,死的不过是个冷宫的女人。”她无奈道。
锦宁附和点头,“这也是。不过皇兄的这些事情我一向不理会的。皇兄虽然晚上不一定都在许婕妤那里,但是我知道午膳时,他几乎都在那里。倘若你在他去之前就在许婕妤那里,很有可能见到他。只是那个时候他会不会听你说,那就看你运气了。”
西楼默默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