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过去不久,已是正月十二。
“孙小姐,宫里的请帖已经下来了,三日后,上元灯节入宫赏灯。”凌月手上拿了几束梅花,一边进门,一边笑道,“如今孙小姐及笄了,终于不必总是闷在府里。”
罗衣一笑,“是你自己闷坏了吧,孙小姐未必这么想。”
窗边的西楼,侧过头来,“还有哪些人,除了我,仍旧与往年一样么?”
“那是自然,名册一般不会变动。只是少夫人,似乎仍是打算推了。”凌月将梅花放在花瓶里摆弄,嘴里还不停咕哝着,“少夫人的性子就是太淡了,和二夫人一样。小姐也该劝动着些,莫要像二夫人,整日在佛堂不理世事,成了半个菩萨。”
罗衣的脸色突然垮了下来,“凌月,夫人的事情哪容得你来评说。小姐虽平日不说,可我们到底只是丫头,旁人听了去怎么是好!”
凌月闭了嘴,却是有些不悦。
罗衣叹了口气,微微摇头,“我是为你好。”
“我知道。”她讪讪答着。
“西楼姐姐!”一个脆脆的童声,大喊着。
一个小身影匆匆进入月西楼,一眼看到窗边的人,大步跑去。急促中,没看到地上的阶梯,胖胖的身子便栽了下去。
罗衣立刻变了脸色,凌月马上放下手里的梅花,将他扶起来。
“孙少爷,你跑什么,又没人追着你。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的,倒霉的就是我们了。”罗衣帮他柔着膝盖。
凌月看到他头上磕破的那点皮,“我的天,三少夫人这次可不会罢休的。我去拿金疮药。”
这是孟承景的儿子,也是整个孟家唯一的孙子。
孟倾垣没有哭喊,忍着疼揉腿。他知道西楼不喜欢别人一点小事就嚷嚷得不行。
西楼扫了一眼,“凌月,够了。一点皮而已,找什么金疮药。”
“这……孙小姐是没什么,可是三少夫人哪里会放过我们。”凌月嘴里说着,却还是停下脚步。
“倾垣,你急急燥燥的干什么?”
倾垣忽然又有些吞吞吐吐,“也没什么事……”
西楼静静看着他,不做声。
“我怕被倾思姐姐发现了,溜过来的。”俊俏的倾垣看着她,感到了她眼中的疏离,有些惧意。
见西楼还是没说话,他又说:“我看到娘的新衣裳,娘说是上元灯节进宫穿的。然后我去找倾思姐姐,她说只有成年后才能入宫。比如说你和倾城姐姐。”
他说完了,乖乖闭上嘴。
凌月心里有些憋闷,听这话,说道:“难不成孙少爷是想进宫。”
倾垣点点头,“我跟倾思姐说我也想去,里面有很多房子还有漂亮姐姐。她还敲了我一下,让我别烦她。”
西楼看了他一眼,“你要怎么样就说吧。”
倾垣闷了一下,没说话,就在西楼打算起身上楼的时候,才听见一个声音,“我想进宫,西楼姐姐你偷偷带我去好不好?”
罗衣笑了笑,“孙少爷别说傻话,快回去吧。老爷知道又要说你不思长进了。”
她看着沉默的孩子,牵着他的手,打算带他回去。
谁知他突然挣脱出,“西楼姐姐,我没有说傻话,我都想好了。我跟他们说我很困,假装睡觉。你进宫时,有一个随侍随行,我可以扮演你的随侍。”
罗衣笑容僵了僵,“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哪有你这么小的随侍。”
“我看张一就比我高不了多少。”
一个侍女在门口说道:“孙小姐,单儿在外面,说想带孙少爷回去。”
西楼起身,“罗衣,把他送出去吧。”她没有看到那个孩子倔强的脸色,上了楼。
“我真的想进宫……”倾垣还在喃喃着。
上元灯节夜,天公作美,风轻云淡,圆月盈盈生辉。
天色被烟火映得五颜六色,薄薄的云层,淡淡的灰色。皇宫的月明湖上腾升起的烟火,璀璨万分。湖面的倒影也是色彩斑斓,透着神秘而幽深的美丽。
湖边是鼎盛的宴会,贵族女眷们皆是身着华服锦衣。淡红色衣裙的宫女们举着托盘鱼贯来去。舞台上,歌舞升平。
西楼望向远处,看着模糊的明黄色身影,想着那便是大夏的皇帝了。远看着,与当年后楚的皇帝相比,只觉缺了几分帝王的气派。他对着臣下频频举杯,而离他较近的另一人,大约也是身份较高的王孙贵族,一个人自斟自饮,却怡然自得。
她想起了锦宁公主之约,看了一眼身边的孟倾城,孟家长孙女。思虑着如何脱身。
她目下尚不能得罪这位公主,要想为爹爹翻案,必须找到宫里的一切关于后楚的史书,寻出证据。只是夏朝对于史书记载一向较为严格,且一般人难以入内,西楼的目的,若无公主相助,绝无达到的可能。至于结交好了公主,能否成功,也便是后事。
女眷们一般是较为分散的集中,相熟的几个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倾城,一段时间未见,出落得越发标志了。刚才还没见到你,我是想着什么时候出现这么两位美人我还未注意。”鹅黄色宫装的女子言笑晏晏。
孟倾城道:“堂姐说笑了。”
“这位莫非就是京城中盛传的才女,孟家二小姐孟西楼。”来人饶有兴致的看着。
西楼淡淡一笑,“不知是不是韩露小姐,西楼听闻过,却是初见芳容。”
韩露是孟诤的正房夫人韩氏的哥哥韩尚书的孙女。
她仔细看了看西楼,笑了笑,“果然是闻名不如一见,我今日是有了眼福。”
“堂姐,上次说带倾城去流星亭的,可是忘了?”孟倾城突然道。
“哪里敢忘,这不就是带你去!西楼也一同前往,如何?流星亭里观烟火虽稍稍远一些,但最是安静了。”韩露邀约道。
西楼摇头,“不了,你们去吧。”
韩露不再勉强,礼貌一笑后,与孟倾城离去了。
西楼刚想着去锦华宫,便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你来晚了,西楼。我以为你会早些来,难道你对我说的一点也不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