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瑶和凡霏就这样坐着,秦玉瑶仰首看天,凡霏又吹起了那首《满江红》,想来真是荒谬,这首《满江红》本应是在若干年后由辛弃疾流传千古的,现在居然快要变成秦玉瑶的代表作了。
秦玉瑶仔细听着他的箫音,他吹得很动人,一点也不亚于赵修源的琴艺。可是,赵修源笛声中缠绵绯侧,比起他来,凡霏的箫声中乎更增添了几分哀怨。
秦玉瑶突然问他:“你相信缘份吗?”
凡霏奇怪地看了秦玉瑶一眼,秦玉瑶又道:“你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安排你在某一天、某一个时候,突然碰到某一个人,然后,不管是贵族也是,平民也罢,富贵也好、穷困也罢,始终相伴相守,无怨无悔吗?”
凡霏似乎被秦玉瑶的话触动了,他仰头看着天,却没有说话。
秦玉瑶以为他是不会回答的了,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却低低道:“从前不信。”
秦玉瑶又问道:“那么现在呢?”
凡霏扭过头来看着秦玉瑶,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秦玉瑶感触地道:“因为我曾经碰到过这种情形啊,你知道吗,我从一个遥远得你都无法想像的地方来。以前我总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可是自从我遇见一个人以后,我总在想,也许我不远万里而来,便是为了和他相遇吧。”
凡霏惊异地看了秦玉瑶一眼,道:“看不出你这人竟然是个有情人。”
秦玉瑶微微笑道:“你没听说过,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吗?”
凡霏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你很像一个人。”
秦玉瑶诧道:“象一个人,象谁?”
凡霏道:“我说的并不是容貌,只是有时候,你说话的神情和语气,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便象是她一样。”
秦玉瑶明知故问道:“真的吗?”
凡霏微微点头,道:“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也正是这样一个夜晚。那时候,本是为着任务,跟踪一个人而去的,在这之前,我曾经重创了他,可惜,他身手不错,最后仍是逃掉了。后来,我知道他赶去见心上人,便跟踪了他,原本心中还在嘲笑他,为着一个女人心焦成那个样子,明知道处境危险,竟然连一个随从都不带,活该他要死在我的手中。可是,当我见到他的心上人时,我竟然……下不了手。”
秦玉瑶轻叹一声,她知道秦玉瑶长得很美,可是,就因为如此吗?那未免太令人失望了。
凡霏转头问秦玉瑶道:“如果你和你的心上人在一起的时候,他突然遇到了危险,你会怎么做?”
秦玉瑶毫不犹豫地道:“自然是和他一起进退,同生共死了。”
凡霏陡然一震,道:“你真的很象她,当时,她也是这么说的。””
秦玉瑶看看他,没有想到,当时秦玉瑶和赵冠岑正在谈论的刺客魅影竟然就潜伏在身边,而他们竟然都没有发觉。
凡霏又道:“ 我始终记得,她说她绝不会为着身份、地位嫁人,如果喜欢他,便算是一无所有她也不在乎,如果不喜欢,便算是家财万贯她也不答应。说这番话的时候,她的神情是那么认真,认真得令人心动。那时我就想,怨不得那人对她如此痴情,这样的女子,的确是值得托付一生的。”
秦玉瑶笑道:“于是,那个时候,你也对她动了心?”
凡霏自嘲地:“很荒唐对不对,我本是为了杀她的心上人而去的,可是到后来,反而在那里听着他们谈天说地,却始终下不了手,这首《满江红》便是在那时候听她唱的,也便是在那时,我决定放弃这次机会,悄然离去。”
秦玉瑶一惊,突然想起,当日在后花园,秦玉瑶唱完那首《满江红》之后,曾经听到过一声叹息,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想不到却是凡霏。
原来,他从那个时候便已经知道自己了,怪不得,后来他在小树林中遇到她时会有那种诧异的表情,也怪不得,他对自己格外的好,甚至肯为了她放弃杀赵冠岑的任务。原来,这一切,都源于那个唱《满江红》的夜晚。
秦玉瑶问道:“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让她知道呢?”
凡霏居然微微苦笑了,道:“我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我怎能配得上她。”
秦玉瑶为之气结,想不到他心中也有这种根深蒂固的阶级主义思想。便道:“这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她自己也说了,不会为着身份嫁人,如果喜欢,便算是一无所有也不在乎,如果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身份又算得了什么呢?”
凡霏却道:“你置身事外,自然可以这么说。”
秦玉瑶道:“就算置身其中,我也这么说啊,如果我喜欢一个人,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也不管会面临什么样的困难,我也一定坚持到底,矢志不渝。”
凡霏却冷哼一声,道:“如果你身为皇室贵族,集天下荣华富贵于一身,你会喜欢一个江湖浪子、一个声名狼藉的杀手吗?”
秦玉瑶脱口而出道:“你又不是她,怎么知道她不会喜欢你?”说完这句话,她突然想到,自己这么鼓励他对秦玉瑶表白,难道,竟是在期待着他的表白,自己真的喜欢上他了么?
想到这里,秦玉瑶不由有些震惊自己的感情了。
凡霏微微摇头:“她喜欢的并不是我,她愿意同生共死的对象也并不是我,她甚至都不知道有我的存在。”
秦玉瑶微愕道:“你怎么知道?”
凡霏道:“我当然知道。”
他顿了顿,又低低道:“自从那天,她不顾自己的性命,为他挡了那一剑后,我便知道了。”
秦玉瑶瞪目结舌地看着他,这是什么道理?难道为朋友两胁插刀便不可以吗?更何况,她当时只是下意识的行为,根本就没有想到什么喜欢不喜欢之类的问题。
秦玉瑶忍不住道:“你一定是弄错了吧,我听说秦玉瑶为了赵冠岑提亲一事,已经离家出走了,如果她真的喜欢赵冠岑,又为什么这么做呢?”
凡霏霍然抬起头来:“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他眯起眼,语气转冷道:“是谁告诉你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秦玉瑶忙掩饰道:“哦,我前几天在楼下吃饭时,听到有两个从京城里来的客商说起,秦府二小姐为四皇子挡了一剑的事,所以胡乱猜出的。”
凡霏冷哼一声,面上又恢复了平日的冷漠,似乎方才的一切只是幻觉,秦玉瑶并没有和他这样坐在一起,也并没有说过那么多的知心话。他站起身来,不再看秦玉瑶,迳自离去
秦玉瑶看着他远去的背景,微叹道:“你每天这样戴着面具,不觉得累吗?”
一整天,秦玉瑶都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告诉他自己就是秦玉瑶,经过了昨夜的谈话之后,秦玉瑶真的不忍心再欺骗他。
而且凡霏为人十分警觉,就算秦玉瑶不说,要不了多久他也会发现。可是让她担心的是,如果现在就告诉他自己是谁,一向心高气傲的凡霏恐怕会恼羞成怒,万一他拂袖而去,自己要怎么收拾这个结局?
秦玉瑶反反复复,想来想去,却始终拿不定主意,正在左右为难之际,房门忽然被人踢开,闯进几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
秦玉瑶惊跳起来,还来不及呼叫出声,其中一个黑衣人已经冲到秦玉瑶面前,用剑比住她的脖子,喝道:“魅影在哪里?”
秦玉瑶一惊,想不到他们终于找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