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有次他们去香港玩,熙来攘往的尖沙嘴华懋广场上,他们莫名其妙吵了起来,当时沈司墨也是一个气极丢下她就走,一会儿工夫消了气又回头去找她,哪儿还有她的身影。沈司墨急得团团转,深怕她迷了路、遭了不测、出了意外,后来差点没报警。过了几个钟头回到酒店才发现,顾子瑜乐悠悠地翘着二郎腿在房间里打游戏、喝冷饮。沈司墨知道自己理亏又发作不得,奈何心下又实在气不过。谁知顾子瑜却好整以暇地说道:“谁叫你把我丢下的?活该气死你!我才没这么蠢,傻不拉饥地站在原地等你。”
思及此,沈司墨迅速把车开到两人的小窝,等了两个多钟头还是不见她回来,这才真正开始害怕。他又打电话给她那死党思屁,结果顾子瑜根本也没回寝室。沈司墨这下愈发恐慌,他想再打电话问问她别的朋友,却发现除了她原来的寝室,他根本没有她其他任何一个朋友的电话。关于她的生活、她的圈子,他竟然毫不知情。而她却可以在每次有急事却找不到他的时候把电话打到他朋友的手机。沈司墨要到那时才发现顾子瑜的付出。
是的,在每一个人眼里都是他沈司墨宠着顾子瑜,疼着顾子瑜,凡事为她安排好,凡事给她最好的。大家一致认为顾子瑜何其幸运得到沈司墨的垂青,渐渐地,连沈司墨自己也难免开始这样以为。顾子瑜看似没心没肺,实则却做到了以她个人而言所能做到的最好。沈司墨后悔内疚得不得了。
而顾子瑜呢?沈司墨开车离去之后,她愣愣站在原地许久未有所反应。她不敢相信,他竟把她丢下了。这么偏僻的道路,这么黑的夜,他把她一个女孩子孤零零地丢下了。如同那次在香港,她其实多怕,周围都是人,说着她听不懂的粤语穿梭而行,她茫然地站在原地,等了一分钟,他没有回头来找她。于是她明白,只有靠自己。始终只有靠自己。于是她半蒙半猜、指手画脚地跟出租司机描述了半天,终于回到了酒店。
每次两人在外闹脾气,遇到他丢下她气愤走掉的情况,她其实都会在原地等他一会儿。每次他都没有在她给定的时限内回头,于是每次,她都要失望着,自己寻找回去的路。
这次也是一样,顾子瑜给了他时间,她在原地等了三分钟,这已是她的极限。他还是没有来。于是,她只有自己回去。伸手一摸才知自己忘了带包包下车,顾子瑜只有愤愤地咒骂老天。边淋雨边往前走,这条路她根本不认识,走了半晌,也不知弯进了什么岔路,竟一辆出租车也没有。顾子瑜不禁又急又气又有些害怕。月黑风高杀人夜,何况现在因为下雨连月亮都没有,要是这时候遇见个什么坏人……顾子瑜越想越怕。
想到今天一天经历的大大小小的破事,顾子瑜就气得跳脚,气过之后又是一阵黯然。沈家并不欢迎她,她始终还是没有那么幸运得到他们家的认同。这本就是她预料之中的事不是吗?可是真正面对了还是令她说不出的难过。虽然她常常说,“没有背景怕什么,我就是我自己最好的背景”,但不过是用来鼓励自己的话罢了。顾子瑜今天才知道,她与沈司墨之间,难,难于上青天。
她一个人颓然地在路上走。半天,终于有辆大卡车驶来,顾子瑜恶向胆边生,说时迟那时快,迅速窜到大卡车正前方双手叉开,大有拦路抢劫的架势。也亏得那司机眼力好、反应快,终于在撞到顾子瑜的前一秒把车停住了。接下去,还用说么,顾子瑜的口才到底已经臻化到如何的人神共愤之地步,只消跟她打过一次交道的人想必终生都是难以忘记的。一路和司机大叔胡侃瞎侃,最后,临近子夜时分,顾子瑜终于浑身湿透地站在了C大所在区域的一家宾馆前。
顾子瑜现在不想看见沈司墨,又不好意思打扰寝室的姐妹,只好在这将就一晚了。可怜她浑身上下又没手机又没钱包,连张身份证都没有,最后又不得不仰仗她的三寸不烂之舌,加上脖子上的一条白金项链作抵,才在凌晨一点半入住。洗了个热水澡,顾子瑜把自己抛进大床。折腾了半宿,此刻她已是身心俱累,却仍是无法入睡。
想了很久,把自己与沈司墨相识以来的林林总总想了个遍。天亮起来的时候,她终于承认,该醒了。她输了。
沈司墨担心受怕了一晚上。第二天是周六,他等在公寓。没有消息。下午两点半的时候,他考虑要不要去报警。顾子瑜从来不会这样的,所以,他有理由怀疑她是出了事情。他打了电话给她寝室,还有张扬他们,任何人只要见到顾子瑜请务必第一时间通知沈司墨。
其实呢,顾子瑜在宾馆睡到下午快一点的时候才醒,打了电话给思屁,让她带钱来救难。然后,两人去附近的湘菜馆吃饭。
思屁,本名胡思,因其龌龊本质得此昵称。初见面的时候顾子瑜问了一句,你们家是不是还有个乱想……啊不对,应该是胡想,还是胡言?胡思笑笑,露出一颗小虎牙,很腼腆的样子。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内,顾子瑜深信第一印象与事实总是截然相反的这个定理。
胡思,风风火火的湘妹子,算是顾子瑜在大学里最最贴心的姐妹死党了。顾子瑜素来重视友情,加上人来熟的个性,朋友圈之庞大几乎已经到了一个广告牌掉下来可以砸中三个的地步。但是,对于所谓的死党,她的挑选细则实在不可谓乎不苛刻。何为死党,虽说未到上刀山、下油海此等地步,但,用顾子瑜的原话说就是“死党就是,你若杀了人,我二话不说替你埋尸的那种”。
这边厢,思屁也算是亲眼见证了顾子瑜和沈司墨的坎坷罗曼史,看二人跌跌撞撞一路走来,虽磨难不断,但也实在算是恩爱羡人的一对了。这会儿眼见嬉皮笑脸惯了的死党闷闷不乐,大约也猜到两人是闹别扭了,而且还是不算小的那种。为什么?平日里顾子瑜就算和沈司墨吵得火山爆发,最多化悲愤为食欲,可这会儿饕餮美食摆在眼前,她竟走神。思屁直觉这次的事情不简单。
“顾小贱人,怎么啦?和你们家墨墨离了?”这是典型思屁式发问。还有,她习惯谑称沈司墨为墨墨,顾子瑜初听时候鸡皮疙瘩满地,就差没吐。渐渐地,那句老话说得好呀,吐着吐着也就习惯了。
“谁是我们家的?我们顾家可就我一独苗。”心情不好归心情不好,这贫嘴耍贱可是本能反应。
“别呀,还真离了?瞅瞅,光我们学院,觊觎他沈大公子的MM,maybe还有GG,总之列队至少可以排到校门口。还别说,你要真甩了人家,到时他别一时刺激给你整个三千后宫出来!”嘴巴贱这一点上,胡顾二人组实谓旗鼓相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