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拓跋元衡番外 (3)
“再多几个也没问题。”夜白说道。他的妻儿在身边足够了,不需要外人插手。
“夜白——”心弦微皱眉。
“喝点糖水,我来抱这小子。”夜白抱过儿子,将碗放到她手里,看她喝了一口便问:“好喝吗?”
心弦笑了:“好喝,如果少放点盐多放点糖就更好了。”
夜白浓眉微皱,又分错了盐和糖。
过了些日子,抱着儿子的时候心弦总是有些走神,夜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心弦,想家了?”夜白问道。
“一年多没见父皇,不知道父皇好不好,还有朵朵,还有哥哥,不知道他们都好不好。”心弦说道。
夜白握住她的手:“既然想,我们就回去看看。”
“可是我又怕父皇见了我会想起母后,又会难过。”心弦说道,站起身摸索着去桌边找了那幅小小的画像。夜白见她找了它来有些奇怪。
“怎么,让我送这个回去给你父皇?”夜白问道。那是她当年留下的小小画像,就是凭着它他才能找到她。
心弦摇摇头,笑了:“你也觉得很像是不是?其实,这是我母后的画像,那一年我离宫出走本来是要替母后去看看外婆的,特意带了母后的画像。”
“难怪这画纸看着陈旧。”夜白接过那画像,其实仔细看,两人的气质还是有些不同的,只不过相貌还是很像。
“这画像是二十年前一位画师画的,之所以特意拿了他画的是因为看着灵动,有我母后的神韵。”心弦笑着说道。
“你没到外婆家,却把画像留给了夜白。”夜白说道。
“本来是要去外婆家的,可是被你的手下抓去给你当丫环了嘛!”心弦说道,微微低了头,似在回忆往事。
“后来不辞而别是因为眼睛?”夜白握住她的手。
“嗯,本来你都看不见了,再多我一个就是拖累了。”心弦说道。
“就算看不见,夜白也能保护好你。”夜白说道,这个傻丫头。
心弦笑了,轻轻靠进他怀里:“两个人在一起不能总是一方保护另一方,我怕你累了的时候我没有办法保护好你,所以……”
“夜白不会累。”夜白说道。
“夜白是人不是神,总会累的。如果有人能比我更好的守护你,我会很高兴。”心弦说道。
“傻瓜。”夜白抱着她,心里是满满的温暖:“回去看看你父皇,让他和你母后放心。”
心弦轻轻点点头。
二十几天后,南内桃花苑凤凰阁。
“你就是夜白?”拓跋元衡问道,看不出脸上什么表情。
“是,在下夜白。”夜白答道,直视皇帝。
“早二十年,朕非砍了你不可。”拓跋元衡说道。
“夜白,父皇的意思就是不会杀你了。”心弦笑着说道。
“弦儿,瞧瞧你找的好驸马,也不知道规矩。”拓跋元衡说道。
“哎呀,父皇,您就别怪他了,他这是江湖人不拘小节,您要相信弦姐姐看人的眼光嘛,再说,母后也同意了的。”心朵笑着说道。
“你这丫头!”拓跋元衡哼一声:“要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哼。”
“父皇,要说到您的小外孙可真是好看得紧,白白胖胖的,那个活泼劲儿,五个雪霁加在一起还差不多。”心朵摇摇拓跋元衡的胳膊:“走了走了父皇,朵朵陪您去看小夜远。”
在宫里一住半年,见拓跋元衡好了许多,还有心朵和拓跋玨陪着心弦才放心离开了。
“母后在的时候没觉得怎样,现在听父皇的声音都觉得他老了,夜白,我父皇苍老了是不是?”心弦问道。
“人都会老的。”夜白说道。
“不想父皇老。”心弦靠在他肩头:“在我心里,父皇一直是意气风发的,我怕是接受不了父皇老去。”
夜白便轻轻拍拍她的手。
掀开帘子,路两边的花儿正开得好。
第 49 章 好景良天 月儿弯弯
奇异的,南国的十一月下了场不小的雪。七王府后花园假山的凉亭里一个白衣女子正在弹琴,琴声流畅但却听得出弹琴人心绪不宁。
她已弹了一个时辰了。
“公主,您歇一歇吧,这样下去会伤了手指的。”一个丫环说道。
弹琴的人不理她,又过了一刻钟她忽然停了:“去给我拿些酒来。”
“是,公主。”丫环福了福忙去了。
一顶绯呢轿子停在王府门口,有随从掀开轿帘,主子下了轿。进了府只听得似有若无的琴声传来,奚景翔略皱了皱眉。找了下人来问,说王妃在花园,几人便疾步向花园走来。
假山上的凉亭中,一个白白的人影正在抚琴,琴声急促慌乱。
“公主,您的手流血了,奴婢求求您别弹了。”丫环跪地说道。
~~啪~~
琴弦断了,琴声停了。
奚景翔几乎是跑上了假山,看见身着丧服的心月趴在琴上一动也不动,桌边还放着一小坛子的酒。
“月儿?”奚景翔慢慢走近。
心月还是一动不动。
奚景翔来到她身后,只见她抱着琴,枕着自己的胳膊,眼角都是眼泪,扶住她的肩膀,奚景翔轻声叫着她的名字。
“琴弦断了,断了。”心月说道。
“琴弦断了换根新的就好。”奚景翔说道。
“琴弦可以换新的,人呢?我母后不在了。老天爷会把母后还给我吗?”心月说道,似是在问他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月儿,人死不能复生。”奚景翔说道:“乖,手伤了,让丫环们包扎一下,否则伤了风。”
心月这才抬起自己的手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似乎不认得那是自己的手:“流血了,这是我的血吗?”
奚景翔握住她的手扶她起来:“月儿,我知道你难过,可是,你这样你母后在天之灵会不安。”
“母后是被我气死的,我没听母后的话,所以母后气得病了,父皇不让我回去见母后最后一面,一定是母后不想见我,怎么办?母后不会原谅我了。”心月喃喃说道。
奚景翔抱了她起来:“不会的,你母后不会怪你。”
“是吗?”心月将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抓着他的衣襟:“奚景翔,我要是不嫁给你母后就不会生气了,母后不生气就不会……不会这样了,是我气死母后的,我是母后的坏孩子……父皇也不要我了,都不让我回家。”
“你父皇怕你太过伤心。”奚景翔说道。
心月不言语,安安静静地靠在他怀里。
回来房包扎了手指,心月带带看着也不说话,奚景翔握着她的手看她一脸的哀戚。
“睡吧月儿。”奚景翔扶她躺下。见心月笑了。
“嗯,睡着了就能看见母后了。”心月往被子里缩了缩,闭上眼睛。
奚景翔便在一边看着她睡。
心月睡得沉,眉头紧锁,嘴巴紧紧抿着。
“这样难过,你母后会心疼,为夫也会心疼。”奚景翔轻抚她的脸,还握着她那只手。
雪未停,一声声扑打在窗户上,像是要推窗而入。
翻了个身,觉得身边空空的,奚景翔睁开眼睛,身边却不见了心月,匆忙起身推门出去,院中也不见她的影子,只有雪还不停地下着,奚景翔有些慌,看着她到了深夜不知不觉睡过去却把她看丢了。
撵着丫环们去寻人,未几有人跑着来回话,说王妃在小树林中跳舞呢。
待奚景翔赶到树林,只见心月穿着红裙正长袖飘飘翩翩起舞,衬着那漫天的雪花很是妖艳,不过,看起来,似乎那个不是心月而是别人。
心月一直没停下来,直到最后大概是累了跌坐在雪地上,她的红衣裙铺成了一朵艳丽的红花。
“月儿。”奚景翔慢慢走近她。
心月在咯咯地笑,嘴里还喃喃自语说着什么。
奚景翔停在她面前,她这才有所察觉,抬头看看是他便笑着伸了手给他,拉着他的手站起来,雀跃得像一只欢快的红雀。
“母后原谅我了,她说不气我了。奚景翔,我母后不生我的气了。”心月的声音里都是止不住的高兴。
奚景翔有些担心,怕她受了刺激过度,心月挣开他的手步子有些踉跄地在他旁边跳来跳去高兴地叙说着。
“母后去了一个好美好美的地方,那里都是盛开的桃花,桃花花瓣到处飘落,香香的,母后穿着鲜花做的衣服拉着我的手说话,还教我跳舞,母后还说,她会时时刻刻想着我会保佑我的。”
奚景翔笑着点点头。
“奚景翔,你说我母后去的是哪里?”心月问他。
“是仙境。”奚景翔说道。
“母后回去做神仙了……”心月想了想拉起他的手:“奚景翔,我好想去找母后。”
奚景翔使劲握住她的手:“不行。”
“为什么?”心月停住脚步看他。
“你要陪着为夫走完这一辈子的路。”奚景翔说道。
心月笑了,有些妖媚:“奚景翔,你知道我为什么嫁给你吗?”
奚景翔摇头。
“我小时候很喜欢母后的凤冠,很想做皇后。可是母后说,做皇后一点儿也不好,就像戴着那凤冠,明明很重很难受也不能拿下来,她不要我做皇后,所以我嫁给你母后很生气,她以为我是为了要做皇后的。”心月说道,奚景翔看着她的头顶也不做声。这一点他也想过,北国的公主将来做了皇后对北国朝廷还是有力的。
“母后说,做了皇后是做皇帝的陪衬和管家,要忍许多自己不能忍的事,也许自己伤心难过的时候丈夫正和别的女人饮酒作乐,所以她不要我做皇后。其实,我知道,从小到大看着母后那么累,我知道。可是我没有选择,如果我不来嫁给你就要心弦来,心弦的眼睛看不到了,她又一向心软,会过得很辛苦,母后会更担心。所以,只能我来,我嫁给你你做了皇帝我就可以保护心弦和朵朵了,母后就不用担心了。”心月说着抬起头看奚景翔:“奚景翔,你别喜欢我,我是个坏人,我利用你的。不过你放心,如果你有了心爱的人我不会害她的,我要的,只是要做皇后和一个儿子,可以吗?”
奚景翔摇摇头:“好像不可以。”
心月低头,很是颓丧的样子,奚景翔拥她入怀:“只生一个儿子,怎么这么偷懒。”
“母后说生孩子很疼。”心月说道。
“多生几次就好了。”奚景翔笑着说道,见她穿得单薄便抱了她起来往回走,回到房里却见心月已睡着了,嘴角翘翘的,将她小心抱在怀里躺下,奚景翔拉了被子盖好:“傻瓜,你父皇允婚的唯一条件就是奚景翔这一辈子只能有月儿你一个女人,而且——”摸摸她的脸:“而且奚景翔好像喜欢月儿了,你现在告诉他不要喜欢好像晚了。更难办的,本来,奚景翔不想当皇帝的……”
心月熟睡着,不知道他的自言自语。
早起,心月见自己一身大红的衣衫很是惊讶,母丧未过,若被人传出去可不得了了,只是她似乎对自己如何穿着这一身衣服很是奇怪。奚景翔上朝未归心月换了素衣靠着窗户看雪。
门开了,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心月太过入神不知道。
“月儿?”来人叫她一声,心月转头看看。
“皇姐。”
“大冷的天就别开窗户了,冻着了又该难受。”拓跋玥说道,让丫环关了窗户。
“难得下了场雪,好久没见着像北国那样的雪了。”心月说道,请拓跋玥坐了。
“昨儿喝酒了?一身的酒气。”拓跋玥说道:“以后少喝些,喝多了都是自己遭罪。”
心月点点头。
“母后的事……你往开了想,人都有这一天,我们将母后记在心里便是了。”拓跋玥说道。
“皇姐,你不恨母后吗?”心月问道。
拓跋玥摇摇头:“不懂事的年纪已过去了,若不是母后的教导我也不会有今日。”
“皇姐,谢谢你不恨我母后,少一个人恨她她在天之灵会安稳些。”心月说道。
拓跋玥看看她,苦笑了一下:“你和母后一样,都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好心。”
心月凑近她抱住她的胳膊:“皇姐,我不太会相信别人,可是我再多疑也不会疑心到皇姐你,前几年你回去省亲,我是亲见了你对母后的感情的,虽然那时候小,可是这些事也都还记得。”
拓跋玥点点头。
心月一直郁郁寡欢,没事便坐着抄往生经,到了辛情的五七,心月说要去庙中将这经书烧给她母后,奚景翔要陪她去她说不用,他去忙他的事好了。
庙中。佛前铜盆里。
心月跪在蒲团上慢慢地烧着那一叠厚厚的手抄经文,殿里只有她一个陪嫁来的丫环陪着。
有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夫人在丫环们的搀扶下进殿来了,丫环们便都退了出去,老夫人在佛前也跪下,双手合十祈祷了半天然后十分虔诚地磕了头。
“太夫人请起吧。”心月烧完了经书小心扶了老夫人起来,那老夫人便只盯着她的脸看,眼眶里都是泪水却说不出一句话。
“臣妇见过七王妃。”老夫人说道。
“外婆这是要折杀孙女吗?”心月扶她坐下自己在她面前跪了:“外婆,这些年我们才代母后来看您实在不孝,月儿代母后向您请罪。”
“朵儿,我的朵儿……”老夫人抚着她的脸喃喃道,控制不住眼泪。
心月也不说话,只是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祖孙俩在庙中坐了一会儿直到心月的丫环来提醒她,心月又给老夫人磕了头才缓缓起身回去了。
春分夏至秋来,一年又一年便这样过去了。
两年后。七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