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中最愿意找刺激的就是王旭,他算是我们高中最牛掰的美少年。头发留成细细碎碎半长发,遮住半边脸的样子能迷死一个团的姑娘。他老是酷酷地抱着吉他自弹自唱,要不就在音乐教室里旁若无人地打鼓。
男人的脸果然最重要。我琢磨着要不是他这张脸长得还英俊,早就有无数人把他一拳打倒还要狠狠踩上几脚了。
跟李景赫完全不同的类型。
一个是永远微笑着,嘴角扯出满不在乎的一抹微笑,消失在被甜蜜注视的黑眼珠里。另一个却只能绷紧了嘴唇,透过看不清的双眼散发出忧郁来。同一件事情有不同的态度,哪怕是说了同一句话也能引起不同的反应,一个是在碧蓝如洗的天空上自由飞翔的鸟儿,另外一个是在伸手见不到五指的深海里孤独游弋的鱼。可就是遇见了,然后狼狈为奸,上天入海无所不能,征服了世界。
我挺相信一句话“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意思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呗。就好比我们仨懒人。早晚也得碰到一块儿,然后想分都分不开。
没错,那个时候我就是这么想的。
还是在那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王旭最爱唱的一首歌叫《Thebluesteyesintexas》,词是这么写的:
Thelonesometexassunwassettinglow
AndintherearviewmirrorIwatcheditgo
Icanstillseethewindinhergoldenhair
Iclosemyeyesforamoment,Istillhere
Thebluesteyesintexas
Arehauntingmetonight
Likethestarsthatfill
Themidnightsky
Hermemoryfillsmymind
(WheredidIgowrong?)
DidIwaittoolong?
OrcanImakeitright
Thebluesteyesintexas(thebluesteyes)
Arehauntingmetonight
这首歌说的就是我们亲爱的小昭姑娘。
跟着王旭玩儿音乐的小昭姑娘。
从上了高中,王旭就明目张胆地玩儿起了音乐,他从原来的家跑出来,在新街口租了一间小平房,说是小平房那真叫一大,虽然里外就一间屋,可那一间屋就是别人家一套房啊,我估计得有一百平方米吧。可是实在是寒酸得很,整个屋子里头只有鼓啊吉他啊堆在一堆儿,然后就是一床铺在地上的破铺盖。
第一次去,真把我俩给震了。
“你就住这儿啊?怎那么惨啊。”
“没事儿,凑合着呗。也不算忒惨,还能自己做饭呢。”
顺着王旭的手指头看过去,果然看见角落里头摆着一套灶台。
“你还做饭哪?”
“我做个屁还成。有小昭呐。”
“谁是小昭啊?”
王旭笑得贼兮兮,抽着烟就是不肯说。非说一会儿人就全来啦,让我们自己猜,准能猜着。这混蛋,有什么可神秘的啊?
神秘的小昭姑娘的出现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她“砰”的一声推开大门,飞似的冲进来,身上装满了阳光味道,像是无数的尘埃在太阳的照射下“噼里啪啦”的爆裂。带着世界上最灿烂的微笑,她站在我们眼前。
“我是小昭。”
小昭是个蓝眼睛金头发的姑娘,她会说西班牙语葡萄牙语就是不会说英语。她挺嫌弃英语,说到英语的时候嘴角一撇,夹杂着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就开骂。虽然我们从来就没明白过她骂出的是什么话,可看她的表情也能猜出个大概。
小昭中文说得特好,一张嘴就是比我还正宗的北京腔,她说她自己是孤儿,亲爹妈是谁压根就不知道。从明白事儿的那天起就住在教会孤儿院了,西班牙语葡萄牙语和北京话都是跟教会里的修女学的。
教会里的修女都挺好,生活过得也挺滋润。可就是不适合我们这位亲爱的姑娘。她喜欢人多热闹,喜欢蹿房上梁,她老是觉得教会里死气沉沉,她夜里溜到大街上偷各种各样的烟花在教会广场上放,她把圣歌改成朋克调儿教唱诗班的小朋友在礼拜日唱,她把自己打扮成海盗,头上系上红围巾,把教堂当成海盗船在尖顶上飞来荡去,她气得老牧师吹胡子瞪眼,她惹得修女心惊胆战!她老是自吹自擂,说自己要是早生一百年,准能成为加勒比海上最凶狠的女海盗,能和最奸诈帅气的杰克船长结伴同游。
“海盗?我看行,还得是劫富济贫那种!”有亲爱的小昭姑娘在旁边,不可爱的王旭小伙子就变得特别能说,一对眼睛也从冷冰冰变得笑吟吟。有一回他喝醉了偷偷跟我说小昭姑娘是他见过的最牛掰的姑娘!然后恶狠狠地嘱咐我不许跟别人说。我哈哈大笑,咱们这位聪明的小昭姑娘未必不知道。
这位亲爱的金发姑娘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姑娘,她眼睛一转就是一个主意,鼻子一皱就又来一个主意,她说话随时都能编出诗来,她讲的笑话让你一笑笑三天,她的聪明劲儿顺着浑身汗毛孔往外流,挡都挡不住。
这就是我们最亲爱的小昭姑娘!
王旭现在的乐队一共有四个人,他打鼓,还有一对儿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的瘦高细长,一模一样的小鼻子小嘴丹凤眼,也留着一模一样的朋克头。
“这就是石平和石安。谁是谁我也分不清你们凑合着看得了。他妈生他们时候难产,差点把命丢了,要不怎么起这么俩名字呢。一个是吉他一个是贝斯。谁是谁我还是分不清。哦,我啊,我就是一卖唱的。”
热心的小昭姑娘哎,你有时候真的是个傻瓜。
“我是小昭,没有姓儿,我不知道我该姓什么,就叫小昭。可是我觉得你的姓挺好,你把它也给我用用成不成?”
啊?哪有借别人姓的啊?还一上来就抱着我。
“行,行啊。”我涨红了脸在小昭姑娘的怀里挣扎,狼狈的样子惹得所有人哄笑。
“行啦?你真好,可是没什么可给你的,要不我亲你一下得了。”
“不,不用了。你随便用好了。”我伸出手按住小昭姑娘凑上来的脸,可这又怎么拧得过她?
突然我身后伸出来一双手臂,抱住我向后一拉,我就逃出了这姑娘的怀抱。李景赫,幸亏你还记得我。
“你不许亲她!”
小昭姑娘叉着腰哈哈笑:“不亲就不亲,以后逮着机会就亲!”说完一转身直奔了麦克而去,甩下李景赫气呼呼地瞪她。
他没法跟小昭姑娘生气,只好跟我发脾气。
“你以后不许理她。”
“为什么呀?我觉得她挺好玩的。”
“那她要是亲你怎么办啊?”
“亲就亲呗,反正都是女孩儿。”
“不行!女孩也不行。”
“你生什么气啊?”奇怪,又没亲你。
“你是傻瓜吗?”
啊?这跟傻不傻有关系吗?有毛病。
“走吧走吧,我不想跟这儿呆着了。咱们回家吧。”李景赫突然没了兴趣,挺不高兴地吵吵着非得要走。这可不是他的风格,满四九城一打听,是人都知道最爱凑热闹的就是这小子。可着北京城打听什么地儿有热闹,二话不说抬起腿就走。今天上王旭这儿也是他一直闹着来,从一听说王旭在外边租了房子这小子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坐卧不安,整天跟在王旭屁股后头问他“那房子什么样啊?”“你们乐器都搁里边啦?”“你平时就自己住那里边呀?”“那你怎么过日子呀?”净是这种蠢问题,听说就连上厕所的时候也非得站在王旭旁边絮絮叨叨,弄得人家以为他俩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整个学校里都是在他们背后纷纷扬扬的流言飞语。
“更可气的我还没跟你说呢,有这么一回他自己说得太兴奋,一转身,全他妈尿我裤子上啦。”
就这么着,王旭总算是烦他了,抗不住就把他带来了,一路上这家伙都勾着王旭肩膀有说有笑的,美得不得了。现在这是怎么啦?
我看看王旭,我就奇了怪了,他怎么也没生气。被逼着带他来了,结果刚这么一会儿就又非得要回去,要依着他平时的爆脾气,早就把李景赫按地上爆揍一顿了。今天他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病了,不但没生气,就光冲着我们龇着两排大白牙“嘻嘻”地乐,再看石平石安也是一脸笑得贱了吧唧的表情,轮到金头发的小昭姑娘那就更夸张了,抱着胳膊叉着腿站着,嘴里说着“快走快走”,还挥着手一个劲儿地把我往外边哄。干什么啊,我又不是苍蝇,就算李景赫是,也不能把我和他一起轰走啊。
“干吗啊,我还想待一会儿呢。”
“不许!”他最近越来越蛮不讲理了,比起小时候那种梨花带雨的小媳妇样子不知道差了几百公里。
“你怎么那么不讲理啊?”
“我就不讲理,怎么样啊?”
他仗着自己力气大,拖着我就走。也不管我愿意不愿意,真够过分的。
什么时候开始他从一个楚楚可怜的小可爱变成这么一个蛮横不讲理的混蛋啦?真让人生气。以前他又瘦又矮,大眼睛水汪汪,就像是从一池清水里长出来的豆芽菜,还是绿豆芽的。可他现在居然长成了挺高大的男生,虽然依旧挺瘦,但已经显出了很结实的肌肉轮廓,看如今这副样子,谁还能想到他以前一直被别人欺负得哭个不停的模样?
如今这情况,他去打篮球倒是挺合适。
“今天篮球队的教练找我来的。”
好吧,请各位叫我神!
“找你干吗啊?”
“还用说吗,当然是让我进篮球队啦。”
“他们缺人捡球啊?”
“你真会气人……让我当前锋啊。他们说我很有潜力!”
“嗯。”也还算他们开眼。
“可是我还没决定呢?”
“怎么啦。”
“那个……我就是顺便问问,你觉得我合适吗?”
“你自己的事儿干吗非得问我啊?自己看着办。”
“我就是问问你觉得我合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