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嫔的脾气是六宫数一数二的,大部分奴才都不敢惹,所以那麽麽扬起谄媚的笑脸道,“娘娘哪里的话,她们能服侍娘娘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娘娘随便挑,中意哪个带走就是!”
纯嫔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将所有侍女看了两遍最后才将目光落在林暮雪身上,“你,抬起头来给本宫瞧瞧。”
麽麽伸脚踢了踢林暮雪的胳膊,低声呵斥道,“快抬起头来!”
然后,林暮雪便乖乖地抬起了头,一双眼睛出奇的大出奇的水汪汪,只是仿佛缺了份灵气。纯嫔在心里冷笑,这样俊俏的一个女子难怪澈儿会……
最后,林暮雪被纯嫔带出了辛者库,至少那时她们都以为她很幸运。
夜已深,露华殿所有的奴仆都已经歇息,幔帐外依然站着林暮雪,捧着茶杯的胳膊已经酸到没有知觉却依然在颤抖。
纯嫔说自己夜里有喝茶的习惯又不想惊扰大家烧水,所以林暮雪的任务就是用自己的体温来保持这杯茶的温度,来这里已经都六七日,几乎夜夜都不能好好睡一觉。
即使如此,林暮雪都觉得自己比哥哥幸福,边疆的日子她很小就听人们说过,好多人都会死在那里……短短三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已经将她改变。她是亲眼看着父亲被斩,看着哥哥被重重的枷锁锁起来,这一切的一切,她不知道应该怪谁。
听着床上均匀的呼吸声,林暮雪不禁蹙眉,她和这个纯嫔一向没有过节,为什么要这么整她?要整也该是静贵妃和翊王整才是,毕竟父亲间接害死的是翊王的将士,又不是澈王的……
唔,胳膊好酸,总觉得只要轻轻一扳就会掉下来的。真的,好困,自出事以后她就没有好好睡过一觉。
梦里,她又看到父亲哀怨不舍与痛苦的目光,看到父亲的血从刑台流下来,流到她的脚边……
“啊……父亲……”
林暮雪大叫一声醒了过来,额际全是密密麻麻的小汗珠,她定了定神便看到纯嫔勾唇望着她,一旁伺候的翠环狠狠瞪了她一眼,骂道,“该死的东西,你惊着娘娘了!”
林暮雪总算清醒过来,匆忙伏首,“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娘娘恕罪。”
呵,这句话她听过了千百遍,却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有这样的一天。
纯嫔冷笑拿起绢巾拭了拭唇角的茶渍,不冷不热道,“看来真是本宫不够体恤你们这些奴才,看样子你还挺累的。”
林暮雪头垂得愈发低了,她要忍,要好好活着,要等着大哥回来,什么委屈难过都无所谓,她只想看到她的大哥!
“奴婢不敢,是奴婢自己懒惰。”林暮雪真的死都没有想过今天的自己也能如此卑微地跪伏在一个人的脚下,如此的讨好一个人。
纯嫔有些诧异,林暮雪的性子她是有所耳闻的,怎么如今看来如此懦弱?哼,莫不是她就是这样要换取澈儿的同情吗?
想到此,纯嫔神色一冷,随意拨弄着玫红色指甲,道,“露华殿是从来不养懒人,既然你有这毛病本宫就帮你改改。翠环,带她出去,没有本宫的许可不许起来。”
翠环得意一笑,“是,奴婢遵命。”
林暮雪起身的时候纯嫔又看到了那双闪烁着的大眼睛,异常漂亮,尤其是那眼里的隐忍和安静像极了凤鹫宫的那个女人,于是纯嫔恨不得将林暮雪的两只眼睛挖出来!
已近中午,日头开始火辣辣的折磨下来。露华殿门前跪着一个粉衣宫女,双手高举过头顶捧着满满一碗水,没有人看见女子的眼神是怎样的,只是那挺直的脊背分明在诉说着一种悲凉的倔强和坚强。
林暮雪咬紧牙根,忘记身上所有的痛静静跪在烈日下,从来没觉得阳光有这么温暖,竟然能将人的汗水都逼出来,她能感觉到碗里的水已经变热,连碗壁都跟着暖和起来,有许多次她的眼前开始泛晕,黑色的眩光很难受。
越来越开始想念以前的生活,想念在福安长街游乐的日子,那时光有着她最爱最向往的一个字眼,自由。
她可以什么都不要,甚至愿意拿灵魂去换半天的自由!
或者,她希望能有一个人为她遮一点这可怕的日光,能有一个人将她带离这疯狂的深宫,带她离开……
当一片阴凉遮住那日光的时候,林暮雪苦笑一声,舔一舔干涸的嘴唇轻轻道,“连自己都开始骗自己了。”
身后站着的男人忽然一僵,忍不住蹲下身轻轻唤道,“暮雪小姐。”
“呵呵,你是新来的吧,我哪里还是小姐……”林暮雪侧目看到澈王一双担忧的双目,一个激灵想要躲开他的身体却因为跪的太久一个踉跄倒去,但旋即被人稳稳揽住腰,只是水碗已经摔破。
他们是见过的,宫里年年都会举行狩猎,就在去年她还抢了澈王一只獐子。哦,莫非就是因为这样才折磨她的?
澈王微微拧眉,因为她苍白的脸色和浮肿的眼睛,遍寻不见往日的灵动执拗,他的愧疚说不出口。
翠环听见破碎声出来本是准备好好骂一通的,却看见澈王将林暮雪紧紧揽在怀中,她只能惊呼一声,“参见王爷!”
然后,露华殿大大小小所有的奴仆都看见了这一幕,再然后,体力不支的林暮雪晕了过去,她最后听到澈王大声唤着,“太医,传太医!”
真好,还有人会关心她,不,也许是同情她。
林暮雪安排好后,澈王才去见了纯嫔,没有意外的他看见端坐在上的母亲冷着脸,威严迫人。
“儿臣给母妃请安。”
“啪!”纯嫔将手边茶盏一拂,碎成无数残片,气氛瞬间僵冷,“请安?你有打算要本宫好好活着吗?”
澈王无奈,匆忙退后行跪拜之孝礼,“儿臣不敢,母后息怒。”
纯嫔挑眉,其实她的火气并不是因为自己儿子,而是因为林暮雪,“息怒?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着一个罪臣的女儿,当着殿里所有人驳了我的面子,你是不是非要你父皇知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