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素没有搭理她,只是对着女皇加重语气重复了自己刚刚说的话:
“臣以为,兵部不能废!”
吏部尚书见她对自己不理不睬,恼羞成怒,不顾身份地嚷嚷道:
“安逸王,你、你欺人太甚,你、你……”
幸而女皇对这些老臣还是比较待见的,所以她冷静地对失了冷静的吏部尚书说:
“闭嘴,朕没问你。”
吏部尚书连番受到打击,小心肝有点受不住,“呼哧呼哧……”地喘粗气。
女皇看也不看她,追问唐素。
“臣以为兵部不可废有三点。”
“一,兵部有其存在的必要性。吏部、户部、礼部、刑部、工部、兵部的本就是根据其职责不同而设立的,经过我大夏几百年来不断完善,已经成为一种稳定且适当的体系,贸然废除某一部,将会导致我大夏整个朝廷的混乱,而这种混乱的持续时间甚至可以绵延上几百年,直到完全被另一种体制取代。如果在新的体制没有出现前就推翻旧的体制,无异于没有穿衣服走在街上,只会造成恶劣的影响。因此,臣以为,六部本就应当各司其职,既不应该跨越职权去处理其他部的事务,也不应该废除哪一个部门。”
唐徵弦美丽的凤眸在听到“体制……”和“各司其职……”几个字是微微眯起。
“二,兵部有其存在的可行性。兵部有规章、制度,有办事的原则、职权,这些东西经过时间的考验,足以应付我大夏日常兵部所需。没错,群龙无首是有可能使得兵部暂时陷入混乱,但是臣有理由相信,只要给兵部配备适当的领导者,让兵部的事宜走上从前的正轨,那么兵部还是可以运作正常的。我大夏除了尊贵的女皇陛下,没有谁是不可以被取代的,何况是个尚书呢?”
唐素特意在最后一句话上加重语气,旨在赞美女皇的独特,谁知唐徵弦毫不领情,竟然瞪了得意洋洋的唐素一眼。唐素只得悻悻地低下头,接着说起来。
“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兵部虽然不用废,但是这次事件也给我们一个教训,就是某一部的权利不能太大,以免尾大不掉,各部之间还应当互相监督,以保证各部的效率和廉洁。所以臣建议,不如将废除兵部改为分权。”
“分权?”唐徵弦顿时感兴趣起来,催着唐素快说。
她就知道会这样,唐素在心里叹气。从听说其他五部管着兵部原来的事时,她就知道女皇在忌惮什么,无非是害怕下面的人权利太大,威胁到皇权统治。
其实这个问题唐素早就意识到了,因为大夏虽然设立六部,却没有分三省,六部之上就是丞相,平日的直接上司其实不是女皇,而是丞相。女皇看过的折子,早就过了丞相的手,这对这个一看就很有野心的唐徵弦来说,无疑是极为不满的。
所以,唐素早就猜到唐徵弦一定会想办法削弱底下人的实力,希望借此牵制丞相,但是受到思想上的局限,这位少年帝王只能想到废除兵部这种伤筋动骨的方法,而唐素则是告诉他,不用这么大操大办,她也有办法让皇帝高枕无忧。
这个办法就是经过中国三千多年封建制度经验总结出的分权手段,将每一种职权细化细化再细化,到了每一个官员的手中时,只剩下少的可怜的一点权力,这时候,掌握分配权的皇帝本人就成了最大的bo,无论下面怎么闹腾,他一换人立马就能平息。
可是,这种手段虽然原理简单,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却是很耗费管理者的心力。想当年,在研究中国古代法律制度的制衡原则时,为了搞清楚这种分权手段,唐素可是在图书馆里看了一个星期的“上下五千年……”除了《宪法》、《刑法》、《民法》等大法,她记得最牢的就是封建官制。
她能将原理讲得清清楚楚,但是细节上,她可就得好好想想了。
唐徵弦见唐素半天不吱声,不由得也皱了眉头。
作为一个从小学**王之术的上位者,唐徵弦当然知道唐素刚刚那番话究竟意味着什么。如果顺利施行,就意味着他从此可以躺在皇位上睡大觉了。但他也知道,这个想法只是一个雏形。
而且,他同时也很怀疑唐素将这番话的目的,更怀疑唐素背后有高人。要不一向对驭人和朝堂一点都不了解的唐素,凭借那从小蠢到大的脑子究竟是怎么想到这种旷古铄今的绝妙点子的?
总是比别人想得多的少年帝王收起刚才那副急切,反倒显出些不屑来,冷言对依旧陷在纠结状态的唐素说:
“废除兵部一事岂是儿戏,不过朕也不想被人误会成不能吸纳谏言的昏君,这件事情就等安逸王想好你所说的分权一事后再议吧。”
唐素翻白眼: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寒掺不死我是吧。
早朝就在众人的哑然,皇帝陛下的低气压,唐素的嘟囔中结束了。
和往常一样,唐素跟上官棋并肩离开太极殿。没想到在太极殿外遇上了麻烦。
麻烦的制造者正是刚才在朝堂上被皇帝陛下勒令“闭嘴……”的吏部尚书。
这个老欧巴桑拦在上官棋和唐素前头,非要上官棋和唐素对刚才的无礼做出合理合情合她心意的解释。
唐素暗地里狠狠啐了她一口:你不就想让姑娘我给你道歉么,送你三个字“你去死!”
上官棋耐着性子同她周旋了一阵,可是这个老欧巴桑一直不依不饶,让上官棋也不由得有些火大。至于唐素,她要是剃了个平头,恐怕此时已是怒发冲冠了。
“小棋啊,李某可以说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也算是你的长辈,你能当上刑部尚书,与本官同在朝堂,李某很欣慰。拦下你也没有别的意思,并不是为了兴师问罪,只是刚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要说心里一点也介意,那李某肯定是虚伪了,但要说是很介意,倒也没有。只是有那么一点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