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易华回头给我一个安心的眼神,隔着慕容璟,当他不存在一般,伸手来拉我,他对我说:“小莺儿,别怕,朕会护着你。”
我笑了笑,但如果我能看见自己的脸,我想我笑得一定很苦涩,他的手掌很大很温润,可却不是我心里想要的温度,我身侧垂着另一双手,很多次,向我伸出,它的主人会对我微笑,然后轻轻叫我的名字,他叫我,苏莺,苏莺,明明只是名字,我却觉得那是我听过最美好的昵称。
君易华拉着我,交缠的衣袖被桌案挡住,下面的人看过来,一定是以为我这个小宫女会在第一时间挡在他的面前为他挨刀挡箭,可他却是为了安抚我的恐惧感,将我护在离他最近的地方。虽然这场灾难里,他才是最危险的那个人,可我知道他不会害怕,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到的是无所畏惧的,属于帝王的震慑力。
我突然不害怕了,心酸涨满心房。另一只手,手背上被人轻掐一下,手上不疼,心里酸中带涩。
林三,曾经属于我的林三,现在我的手被握在另外一个人的手中,这个人想要对我好,他是你所踩的这片土地上的帝王,让我不领情地抽出手,我做不到,你会不会在意?会不会生气?如果我情愿此刻是你在保护我,你牵着我的手,你敢不敢,就这样带我离开。这样,我也不会觉得自己欠了他的情。
我总是对别人的好感到惧怕,前世里,那对我太过稀有,我渴望着,却也害怕得到,今世,太多的人对我好,恐慌被压制在安逸和幸福之中。其实,我真的好害怕,当一个人对我好,我便要去偿还他对我的情谊,我只是在害怕,会在某一天发现,原来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过,原来自己对待对方并不像对方待自己那样好,如此,我会讨厌自己。
呵呵,讨厌自己,正如现在,我对自己充满了厌恶。我故意背对着自己爱着的人,牵着另一个男人的手,心里面到底有几分是在认真的对待自己对待他人,我存着小心思,不过是想让那个人为我丢掉他令人抓狂的清淡散漫,我,想看他失控,为了我!为了我!至少告诉我,如今,我对他还是不一样的。我以为自己是个够冷静的人,我还以为这种场合下,我多少会顾及一下情势,但显然我还是更在意自己的情事。
他无动于衷,除了手背上轻微地刺痛。还不够,还不够!我要的更多,更多,更多!我甚至开始想象着他是一个武林高手,轻而易举地将我从君易华手中扯入自己的怀,在这样混乱的局面下,潇洒地施展绝世轻功,带着我飞上屋顶,远离这些无谓的权争。我的心里,终究是认定他,想要与他一生一世的。
我以为他是不会痛的,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他刻意地压抑,伤自己太深,而反过来,我刻意地刺激,也同样伤了自己。可是,爱啊,这种东西,往往不狠狠给自己胸口上来一刀,就看不见自己的心放在哪里。
“呵,逍遥王?银甲兵?本王倒要看看,敌不敌得过本王的三千弓箭手!”越王退到亭中,突然大喝一声:“放箭!”
君易华就站在我身侧,神情坚毅,没有丝毫变色,他手下握得更紧,却很小心地没有握痛我,他的强大,他的温柔,他的霸气,他的心机,越是看得清楚,就越是让我感觉到无法容纳,像我这样微不足道的小女子,有的也不过是一颗微不足道的平常心,我自是知道他能给我一切,可我想要的就只有那个人的情而已。
爱或不爱许是一种参悟,谁爱上谁都是一种执着,而这其中,不乏执迷不悟者。
我不敢回头去看慕容璟。这样危险的局势,我的心思却全放在身边最近的两个男人身上,呵呵,是不是因为苏家人向来是没心眼的,只关心自己世界里的小心思。我看着场面中所有的男人,各个脸色严肃,全身紧绷,我突然觉得,如此做一个没心肝的小女人,挺好。皇宫,对我来说太过复杂的世界,有着我不能理解的权争,宫斗,我站在这里,是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
太子,总有一天会成为皇帝。他的世界,也不会有我的位子吧,那会是和君易华一样的世界,我,不过是换了一处,同样做了局外人。眼角微湿,我竟然没出息的哭了。我,对他,真的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想着想着,发现做一个小女人也有这样的不好之处。
就在所有人都血液凝固起来,弓起身,蓄势待发准备迎接箭雨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只是,这个意外是对越王来说的,他带来的三千弓箭手竟然在命令下达后无动于衷,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我像所有人一样,疑惑地抬头看着屋顶上动作整齐的弓箭手,他们都着着黑衣,整齐划一,只有弓箭在夜中闪现着寒光。我疑心,那是箭头金属的冷调色泽,太过嗜血,所以暗夜中也不安分地闪着光辉。
我收回目光,有意做自然之态地扫过慕容璟的面庞,他脸上有一抹意料之中的轻笑,我,竟被轻而易举地惑了心神,盯着他看了很久,以至于来不及移开,被他发现。心虚中,我慌乱地闭上双眼,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黑暗中,我听到一声叹息,浅浅的。我似乎回到很久之前的一个下午,他在马车里抱我入怀,与我说着:苏莺,所有的事交给我。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有他在,我永远都可以安心的被保护?
回过神来想一想,为什么我要闭上眼睛呢,好傻。
空中传来猛禽的鸣声……
鹰,如暗夜中的幽灵,搜索着猎物,展翅划破黑夜,带着嘶哑的啼鸣从上空俯冲下来,掠过人的头顶向君易华的方向袭来,不,不是君易华,是朝着慕容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