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怎么在院门口站着,进去说吧,少廷,他肯定又在栖心亭喝茶,走,我们一同去找他,我叫小丸子准备些酒菜,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也好聚聚。”老夫人和我说的话,我怎么也不好对他直说的,能做的只是为他做个牵引,免得他尴尬。
“弟妹客气了,酒菜倒是不必,我今日来可是做‘先生’的,商铺有些事要教给少廷,往后还是要靠他来打点。”他如此直接,我也不好再说别的,就附和着,引他到栖心亭找林三。不知道那些难听话,老夫人是不是当着他的面就说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略显苦涩和难堪,虽然他面上仍是挂着无谓的笑。
即便是不在乎家业继承权,也多少会被伤害到吧?
林三果然在栖心亭,我和林朗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已经靠在躺椅上睡着了,地上还散落着几本书,我瞅了一眼,发现多是才子佳人风花雪月的荒唐故事,顾着精明能干的林朗在旁边,我心虚地拾了起来堆在一边,不想自家男人和别人比起来差的太远,但收起来了又觉得实际上没什么意义。
林朗望过来的时候,我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实在是觉得林三丢了我的脸,虽然林朗是林三的二哥,是自家人。
“嗯?苏莺……”林三被我收书的动静扰了,半醒过来模糊地叫着我的名字,伸手扯上我的手腕一带,我身子一歪,跌进他的怀里。
“咳咳……”林朗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我一惊,赶紧去推林三,想要站起来。这像个什么样子,他二哥还在这里。
哎,我早该料到以林三的脸皮厚度来衡量,别说是他二哥在这里,就是他老子在这里他也毫不在意啊,失算失算,我离他那么近作甚!
林朗见他纹丝不动,只好看向我。确切的说,纹丝不动的是我们两个,虽然我只是被他按住动弹不得。
通常那个做坏小孩的人总是我,最后,我不得不对林朗说:“二哥只管说事就好,我,呃,凳子不够,我就坐这儿了。”
小丸子一向机灵,高兴地指着旁边的两个石凳和我说:“小姐小姐,你看,小丸子发现这儿还有两个多余的石凳。”
我白她一眼示意这倒霉孩子马上闭嘴,谁知她会错了意,更来劲了,说:“小姐,姑爷身娇体弱的,你压着他也不怕怕出个好歹来。”
身娇体弱?以前我许还能相信,现在不了!林三环着我偷偷地笑,对林朗说:“二哥有什么事,不妨坐下说吧。”
林朗看了一眼石凳旁站着的小丸子,终还是选了个远些的石凳撩袍坐下,眼皮一掀,说明了来意。
“不去。”林三低头玩弄着折扇,林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了一刻钟,就被他两个字打发了。
我沉默地窝在林三怀里,掰着手指,时不时看上林朗一眼,到底是学过武的人,额上青筋抖动,脸上隐有杀气。想着老夫人的嘱咐,我拉拉林三的袖子,努努嘴让他顺从的接手得了,他跟没看见似的,自顾自说着:“二哥不是比我更合适么?行商嘛,少廷一向清闲惯了,可是做不来的。”
林朗语调不像表情那般急躁,只说:“这事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见林三还是没有什么反应,无奈地抚抚额,又说:“管账的事不难,你一学就会了,没什么做得来做不来的。”
管账?那就是管钱啊!林三神情淡淡,折扇呼啦打开呼啦合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欠抽……你不去我去!
“管账的事不如教给苏莺来做吧。”想着便就说出了口,哎,我就是这么坦诚,钱如此,情如此。
“你?”林朗看看我,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张着嘴巴像是吃了个钉子。
“可以。”林三手上的折扇啪的一声合上,却没有马上再次打开,像是定音锤沉沉落下,一锤定音,眉眼间都是笑意。
“这……”林朗还在犹豫,被我们两个人一钉一锤打击的晕乎。
林朗愣在当场还没反应过来,林三却放开我,慢慢从躺椅上站起来,手上一挥将那折扇打开来,在身前轻轻扇动,说:“就这么定了,二哥,管账的事就交给我家娘子去做,少廷还有几本书没看,先回书房了。”说罢,随手抄起桌上那几本书,潇洒地转身,只余背影清淡,飘入园中不见。
林朗行事干练,是个行动派,虽然觉得让我去管账有些不妥,却还是很快地带我去见京城商铺的几家掌柜。京城是林家的大本营,几位老掌柜都是和公公那一辈共同走过来的,林家虽是雇主,可这几位对林朗和我来说又都算得上是长辈,林家重礼,我们对这几位掌柜还要称上一句伯父。
我一介女流要涉足账务,难免要被看不起。胡掌柜在林家布庄做了二十多年,是几位掌柜中资格最老的,却也是最看不惯我的,头一天碰面便说林家气数尽了不成,让个女娃娃来管账。
“小娃娃,字认得了几个么?这一二三四五六七,可数的全?”胡掌柜捋着胡子,完全不看好我。
林朗在一旁向他解释,说:“胡伯,我弟妹是京城双艳之一的苏家二小姐。”
胡掌柜闭着眼不看我,也不买他的帐,扯着胡子,说:“苏家二小姐?哪个苏家二小姐?女子有才,无非琴棋书画,记账打算盘的活儿,怕是磨了小姐的手。”
我因上一世托生成个孤儿,命运多舛钱途不济,各种零工散伙做了不少,就是会计也做过几天,我就不信了,乘除我都会,还搞不定你加减法!打算盘谁不会,小时候也是背着算盘学过珠心算的,老师还给了我一朵大红花呢。
不管胡掌柜怎么说,我都一副淑女模样微笑着沉默不语,胡掌柜撇我几眼,不理不睬,苦了林朗在我们俩中间尴尬地左一句右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