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霖在第四次来的时候,和往日一样在我这里偷懒玩耍一番,抱怨着夫子的啰嗦和母妃的“暴虐”,虽是抱怨却看上去乐在其中,他和很多容易寂寞的孩子一样,都喜欢受到关注,但我偏偏不理他,这让他很是挫败,所以他便更喜欢没大没小的出现在我周围。这一次,他偷偷爬上我的卧榻与我咬耳朵,道:“你想不想出宫?”我眯着眼睛看他,并未说话,不知道他又有什么坏点子,前三次来,每一次都要祸害一个人,如今碧桐烫了手,绿荷摔伤了腰,小丸子扭了脚,莫不是他这次的目标是我?
“想不想啊?想不想?本殿下在问你话呢,你倒是说啊!”他被我看得更加焦急了,嘟起了小脸儿。小孩子心性,耐心差极了。他就跪坐在我的身前,鞋子没有脱下,踩得榻上全是凌乱的尘泥印记。不知为何,我还蛮喜欢他这样的。
“想如何?不想又如何?”我懒懒地问他,实在不指望他能带我出去,因为我见过他翻墙的姿势,还不如我潇洒。这个问题的答案一点也不重要,关键在于君易华想不想我出宫,但是就目前的形势来说,我和君易华不过是在消耗彼此的时间,他要的是我留在他能看见的地方,做他的金丝雀,当他欢喜的时候能来看看我,逗逗我,而我要的是离开,当我想见他的时候,便来见他。这么一说,感觉我们之间也是有共同点的,都以自己的想法为重,不知道论起星座来,他是不是和我一样,这一点还真是难以考证,我从来没关心过他的生辰。一时间,我觉得自己好自私,毕竟他记得我的生辰,礼尚往来,我也该记得他的。
“这个问题很复杂么?怎么你一个没答,又多出两个问题。”他纳闷的皱起小脸来,我突然好奇,不知道君易华小时候是不是也有这样可爱的表情。
我捏捏他鼓起的腮,问他:“为什么之前来了三次都不问我?”
“父皇说了,凡事要三思而后行,本殿下觉得你的事着实复杂,本来还想四思五思,可母妃说要是再这么思下去就要撕我的脸了。”他皱起眉头,郑重地说道。说完又吐了吐舌头,倒让我想起君易华的鬼脸,这父子俩真是相像。
我咯咯笑了两声,扯扯他的小脸蛋儿。
“母妃不能出宫,所以不能带你出去了,但是你想出去的话,本殿下可以帮你。”他从榻上站起来,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你很喜欢良妃娘娘?”他对良妃甚是敬重,虽知不是自己的生母,却总是一口一个母妃。
“当然。”他脸红了红,小声嗫嚅道:“只有母妃会对我发脾气,我做错了事也会罚我,和那些千方百计想要讨好我的人不同。父皇说对一个人好和讨好一个人就在于如何对待那人的缺点。”说完面上又急躁起来,催促着我说:“谁要和你说这些不正经的事。快点回答本殿下!”
噗……不正经的事……君易华许是个好父亲,至少他把君霖教的很好。
我见他如此可爱的模样,也抱起手臂,仰头问:“你如何帮我?”
他伸出一只手来撑起我的下巴,邪邪一笑,说:“本殿下自有办法,母妃虽不能来,却还有别人啊。”不知道他这个动作是不是也是他父皇教他的,我笑着看他,不想竟是把他惹恼了。
“别不信本殿下,小看人!”他扬起眉,眼中有一抹锐利闪过,有几分君易华的风范。
“好。”我笑吟吟地望着他。
“条件是,本殿下救了你,你要以身相许。”以身相许……没想到这小鬼记性这么好。他眼睛一弯,贼贼一笑。这么小便知道不做白工,孺子可教。
“呃,你可知道以身相许是什么意思?”我抚着额,问他。
“本殿下固然晓得,嘿嘿。哎,只可惜我没父皇长得快。”他挫败地垂着头,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凑过来在我脸上响亮的亲了一下,笑道:“不过,父皇没我讨你喜欢。”
这小鬼……
他满意地跳下床,潇洒地与我挥挥衣袖,那动作,令我感叹,若是他爬墙时也这么利索,那么他来救我出宫的时候应该就不会拖我的后腿了。
君霖走后,我翻过身平躺在榻上,手臂放在身体两侧,长舒一口气,并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若能简简单单就能离开,我早就偷偷走了。深宫墙垣重重,不是翻几道墙就能出去的,我整日在固定的几个地方流连,也对侍卫的分布做了观察,除非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带我从空中飞走,不然,毫无成功出逃的可能性。
我一直在强调困和逃,在君易华眼中,他对我的禁锢只是为了保护我,而我想要逃的念头不止一次让他失望让他生气,我知道他能给我最好的,但是最好的不一定就是我想要的。
他经常陪我一起用膳,而我却经常用一句平淡的话激怒他,我想我只是无意识地说出了想说的话而已,可他并不这么认为,这是因为彼此心意不相通的原因。于他于我,都是无能为力的。
上一次,晚膳用到一半他便扫了碗筷离去,我觉得自己是无辜地,便在他走后顾自吃着自己的饭,碧桐说我辜负了君易华,对我这个目前的主子感到失望,替君易华伤心。事情主要是这样的:君易华本来心情很好,所以喝了几杯,忽然地就说要封我为妃子,作为皇帝,有很多事都不能随心所欲,纳个小妾都得全体官员把关,想是他终于搞定了一部分人才如此有兴致,我当即咬着鸡腿拒绝了,且不说我爱的人是林三,单是在饭桌上求婚就太不浪漫了,我想来想去,自己不过是个小女人,对浪漫还是有几分追求的。
与我相比,他的反应就激烈多了,先是掷了酒杯,说朕予你妃位你还想怎样,难不成是要做皇后?我回想起来,只记得那天鸡腿的味道咸了一点,所以会回着毫不相关的一句话,与他说:华哥哥,今天的鸡腿有点咸。他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我淡淡地说自己不过是一只小鸟儿,飞不上他的枝头做凤凰。只这么一句话,他就生气了,以往我们不常见面,他如何都不会凶我的,现今我们见面的次数多了,倒是次次都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