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池昂起头,微侧着头部瞟了他一眼,袭威稍退了一点,低了低身体,微弓着腰打着哈哈说道:“未来大舅爷,给小弟个面子。”
林涵诧异的看着两个人各怀心事的面孔,秉着气息专注的盯着那杯茶,心里暗叹世事的荒谬,程池和袭威分明是死对头,一个是披着官家身份的纨绔子弟,邪气不羁,一个是混迹黑道的老大长子,正气十足,冲着他们身上的气质,他们的身份实际上应该掉转过来才是。
程池略略沉吟,抬起手指从上往下捏住杯子的边沿,袭威瞳仁一缩,嘴角冷笑着勾了勾,手指用力捏紧了杯沿,微微抬起眼睛扫了程池一眼。
程池轻蔑而不耐的一笑,两指一松,袭威黑眸闪了闪,比他更快的放开了手指,小瓷杯“碰”的一声摔到地上,茶水全洒了出来,杯子摔了一道三角口子,锐利的反着光,地上零星的小碎片,佣人赶紧过来收拾。
袭威撇了撇嘴角,伸手碰上程池的肩膀一边扫着,一边说道:“大哥,没烫着你吧?”
程池眸子底掠过一丝嫌恶,一把挥手扬开袭威的手,脚下一顿站了起来,沉声说道:“没事,你坐着,别妨碍啊姨打扫。”程池听似慵懒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悦和抗拒。
“程池,用得着这样为难人家么?又没人强迫你喝这杯茶。”梁晴晴略显尖锐的嗓音回荡在客厅里,她美丽而精致的脸黑沉沉的,蹙眉凝眸,死死的盯着程池,冷冷的哼了一声道:“长兄为父,你扪心自问,你这个长兄当个合格么?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
一股浓烈的火药味在空气中蔓延。
“你说什么?”程池英俊的脸霎时泛白,额头上青筋爆出,攥着拳头向梁晴晴靠近。
林涵急忙站起身,两只手用力的拉紧程池的手臂,沉声劝道:“程池,你冷静点。”没有人帮忙拉住程池,林涵一个人有点吃力,加之程池高大威武,她很快就汗流浃背,但程池的怒气丝毫不减消散。
“怎么,想打我?来啊,我让你打,让你打,你们都看看,梁渺渺生的儿子跟流氓没什么两样。”梁晴晴冷笑着扯起嘴角,大声而蔑然的大喊大叫。
程池大为光火,双眸似要喷出火来,黑亮的眼睛里燃起两团火簇,隐隐带着些微的暴戾,他健臂一挥,摆脱了林涵的手,气冲冲的走了过去。
“程池……”林涵心尖一跳,伸出手却抓了个空,她焦急的叫了一声,跟了过去。
“程池,你要干什么?”程辛见到程池这架势,闪身挡在梁晴晴面前,肃着脸戒备的瞪大眼睛狠瞪着程池,当她直呼程池的名字的时候,程池漆黑的眼睛里掠过一抹伤痛之色,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程辛,表面上烂漫天真的女孩,其实和梁晴晴一样,根本就没有把他当成真正的大哥。
“你让开。”程池自嘲的勾了勾嘴角,一把把程辛推开,程辛一个踉跄,跌趴在沙发上,几缕发丝遮住了她清秀的面孔,黑发遮掩中的眼里迸射出凶狠的寒光。
梁晴晴环着手臂,倨傲的微抬下颔凝着程池,冷然的勾着嘴角,眸光里闪过一丝戏谑说道:“程池,我倒要看看,你胆子是不是长毛了!”
袭威好整以暇的走了过来,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两手虚握程池的手臂,声音淡然的说道:“大哥,别冲动,今天这事儿都怪我。”
“不关你的事。”梁晴晴一把轻推开袭威,对他挑了挑眉,然后挑高了下巴看着程池。
程岩山坐在沙发上,幽深的眼里看不出一丝情绪,他微低着头,双眸蓄着的黯淡没有人看得见。
程池深邃的眼睛闪了闪,手霎时举了起来,眼看对着梁晴晴的脸就要落下。
“救命,打人了。”梁晴晴一惊,眼泪盛满难以置信之色,大声的呼喊道,她后侧着身子歪着头,双手捂住了两边脸,捂得密密实实的。
半晌,梁晴晴没有等来预期的疼痛,她张开严实的手缝看了看,只见林涵双手拉着程池高擎的手臂,硬是拖了下来,她抿着红唇,黑亮如宝石般的瞳子别具深意的凝睇着程池,缓缓的摇了摇头。
程池微鄂,漆黑的眸子里好像有泪光在打转,两厢对望的瞬间,他痛楚的蹙起了眉头,活生生的把泪水咽回肚子里,僵硬的对林涵扯出一笑,程池蓦地转过身,眼神凶狠的盯着梁晴晴,沉声怒道:“梁晴晴,你说我可以,但我不准你侮辱我的母亲,我告诉你,最好不会再有下一次,否则你及早收拾包袱,滚出程家。”
梁晴晴怔忪,放下脸颊上的两只手掌,瞪大了眼睛,用食指指着程池,大声的叫嚷道:“你说什么?让我滚出程家?你还真抓着鸡毛当令箭了,别以为老爷把程家的基业交到你手上,你就是小鬼升上城隍了,我告诉你,老爷还没死呢,这事迟早要有变数。”
程池灰褐色的瞳眸猛地一缩,双手紧紧的攒握成拳,手背上淡青色的筋脉清晰可辨,关节处泛白。
看着梁晴晴无理取闹的样子,林涵忽觉眼睛刺痛,心微微一沉,她生长在小家庭里,家庭和睦,父母虽谈不上恩爱,但绝不会像程家这么复杂,梁晴晴姐妹同嫁一人,为了所谓的基业闹得鸡犬不宁。她心里对程池的感觉越来越复杂了,有爱,有感觉,有同情,还有可怜。
看着程池阴沉的脸色,林涵心里难过得不得了,知道他在极力隐忍,她的眼角微微湿润,悄然的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角,轻声的说道:“程池,不要紧,我们有手有脚,不会饿死的。”
程池诧然回眸,漆黑的眸子撞进她真诚的眼里,一股暖流瞬间窜入心里,他握紧了她的手,轻抒了口气,蓦地勾起嘴角一笑:“没错,离开了这个家,我照样是我——程池!涵涵,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