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叹道:“罢了,虽罗敷未嫁,奈何使君有妇。我们留于此不过是徒惹是非罢了,不如早些家去倒也干净。”
紫鹃不敢再劝,只得道:“姑娘就算要回去也得要将身子养好才成啊。若不然,只怕还没到家就又该病倒了。”“哎,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未干。”黛玉心中嗟叹:“也不知夜夜入梦的故园如今可还在?罢了,先想法子离开此是非之地再作打算吧。”
一时却又想起水溶深情款款的模样又心有不忍。罢罢罢,今古几许痴情子,莫将此心付南柯。王孙公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见一个爱一个。便是这北静王,且不说他已有正妃,便是姬妾,听裁风她们所言也是不少。如今不过是一时痴迷罢了,又能有几分真心?与其日后伤心,不如及早抽身吧。黛玉心中暗道。
紫鹃见她若有所思,只得陪笑着道:“姑娘还是吃些东西吧,要想事情今后有的是时候呢,饿着了可不好。”
黛玉点点头道:“罢了,就依你吧。”紫鹃连连扶起黛玉,又招呼雪雁进来一道侍候。自己却一口一口小心喂些粥给黛玉吃下去。
没多久,却听水溶轻轻道:“林姑娘,睡下了没有?”黛玉原只道他回去了,却不料他还在外头。又不好不理,只得令雪雁去招呼。
雪雁忙过去替他打了帘子,一面问道:“王爷还在?我们只道王爷回去了。”水溶笑道:“我还没过来看看林姑娘,怎么能够回去。”一面过来看了看黛玉问道:“可吃了些东西?想吃什么,明日我让人拿来。”
黛玉道:“谢王爷好意,这样便很好了。天也不早了,王爷也该回府了。”水溶看了看天色道:“不忙,我在这里再坐坐。”水溶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又恐黛玉方才受了委屈,闷在心里,便道:“从前我常听人说起大观园来,听说里头亭宇楼台格外雅致,改日闲了,倒要请你作个向导,引着我各处仔细瞧瞧。”
“我听说前些日子园子里去了不少王孙公子,四处赏玩,难道王爷不曾去过?”黛玉道。
“从前也去过几回,果然好的很。只是太匆忙,不及细看,只随意看了几处。对了,从前你住的潇湘馆我也去过,果然是有凤来仪呢。”水溶赞道。
黛玉有些默然,叹道:“我也许久没回那里,也不知如今是何光景。便是旧时景致,让那些人随意进出,只怕也糟蹋了。”
水溶忙道:“说起这事来,你还不知道,贾家获罪除了与废太子之事外,还有很大原因是因这园子之事。”
“这是为何?”黛玉奇道。
“因这园子原为元妃省亲之所,如今贾府却以其谋利,父皇得知甚为恼怒,如今贾政一房家产虽未查抄入官,只这园子却是封了起来。”水溶回答道。
“谋利?此话怎讲?”黛玉问道。
水溶道:“怨不得你不知道,这事也并没有明着说。当日元妃奏请父皇时,只说令人自由赏玩,却未提收取银钱之事。父皇还道是件好事,便也同意。岂料后来竟查实,每进园中之人皆要缴数额不等之修缮费用,这岂非以此谋利?只因贾政当日办差在外不知此情,故此并未追其罪责,只将其妻王氏革了诰封。这也是今日朝上父皇才下的旨。就连元妃,也因此事被降了位份,如今只能称元嫔了。”
黛玉有些伤感心道:当日娘娘令我等搬入园中之际,还曾云为不使佳人落魄,花柳无颜,何尝会想到今日。如今园已封,众姐妹也不知能得几日平安,自己也不知身归何处。斯园斯人将归何方?想到此不觉神情又暗然了几分。
水溶见她心,暗暗后悔失言,忙道:“那园子虽是封了,却也不是去不得,姑娘可要去看看。”
黛玉摇摇头叹道:“不必了,物是人非事事休,不看也罢。王爷若是有兴致,让紫鹃她们陪着去也是一样。对了,不知道凤姐姐如何?”
水溶道:“今日大理寺开审,我让洛寒去了,方才来得急,也没去见她。不过这园子之事应该和她并无太大关碍。”
黛玉这才略略放心,又道:“这便是世人所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当日她到二舅舅这边管家之时何等赫赫扬扬,又岂知今日之祸。”
水溶低声道:“我却只知道千里姻缘一线牵。”黛玉并未听清,追问道:“王爷说什么?”
“没有,我只是想起我们初见面时的情景。”水溶掩饰着笑道:“若不是你出了贾府我哪能在京郊碰上你呢?”
黛玉不语,心中却暗忖:也不知这场相遇是福是祸?
二人正在这里说话,却听外头有人大声道:“林姑娘怎么样了?”水溶笑道:“洛寒也来了。”便起身相迎。
就见凌洛寒风风火火跑了进来,也不理水溶,径直跑到黛玉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方道:“还好,没什么事。”
“你的消息倒快的很。”水溶道:“方才林姑娘晕了过去,刚刚才醒过来。”
“你是怎么回事!”洛寒转过身来,狠狠地捶了水溶一下,气愤地道:“我早说过让林姑娘到我那里去住,你只不肯。你看看,如今你家王妃都打上门来了!你怎么照料林姑娘的!我说过,你如果不好好待林姑娘,我可不饶你。”
水溶猝不及防被他打得一个踉跄,黛玉不安的道:“凌世子,不关王爷的事。”
“他打的没错,我原该打。就连我自己也想打自己几下。”水溶苦笑道。
凌洛寒对黛玉道:“林姑娘,你到我那里去吧,我保证不让你受委屈。”说着又令紫鹃雪雁收拾东西。
“凌世子好意黛玉心领了。”黛玉见状忙道:“只是黛玉心向故园已久,方才就和王爷说了,再住几日便要告辞。如今哪好再到府上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