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总睡不着,紫鹃劝道:“姑娘放宽心吧,我看这王爷和凌世子待姑娘都好的很,断不会丢下姑娘不管的。”
黛玉苦笑道:“他们皇家子弟什么人没见过,哪里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姑娘这话如何说的,依我说的,那二位都把姑娘放在心上,不然王爷在朝里那么多事,哪能天天到这里来?那凌世子更是如此,日日特特赶过来瞧瞧姑娘。那一日因着天晚了不便过来,第二日一大早就跑了过来。见姑娘还没醒,却也不让我们叫,只在外头看一眼就又走了。王爷呢,若是没有亲见谁能信呢,竟如此心细,一应姑娘用的吃的都替姑娘想到。想着姑娘是南边人,特地又从王府里调了个厨子来,专为姑娘煮些清淡小菜。又从那府里将姑娘旧物都寻了来。也不知他是从哪知道的,便是从前那些被二太太拿去之物也寻了出来。”紫鹃忙道。
黛玉听闻闭上眼睛不语,紫鹃又道:“依我说,他们两个都是好的,便是从前宝二爷待姑娘也不见得有这份心。”
黛玉猛听她提起宝玉,不由叹道:“傻丫头,我们是何身份,王爷、世子他们又是何人?且不说别的,就是这一条我们就高攀不上。且不说别人,就是从前宝玉待我再好,二舅母不是也嫌着我们,宝玉又能说什么?若不是老太太去了要守一年的孝,恐怕早娶了宝姐姐。如今我只能感念王爷和世子救命之恩,至于别的,倒不是我们所能想的。”
紫鹃听她说的实在,其实自己心中何尝没这些顾虑,便就默然不语。黛玉又道:“好姐姐,如今我再没有别的亲人,我拿你当我姐姐才说这些的,你可千万别笑话我。”
“姑娘说的哪里话,姑娘不嫌弃我们方才拿我们当姐妹。姑娘放心,姑娘去哪我便跟着去哪,再不离开姑娘。”紫鹃含泪道。
却说主仆二人低低说了一夜的话,第二日黛玉却一早便醒了。紫鹃忙道:“姑娘昨晚睡迟了,今早怎么不多睡会儿。”黛玉摇摇头道:“横竖也醒了,倒不如起来四处走走。”紫鹃忙叫了雪雁过来侍候。
黛玉梳妆已毕,走出房来见天气好的很,微微有些凉风,天空上飘着几缕白云,倒觉得格外清爽。剪雪、裁风过来道:“姑娘今儿起的早。竹涛馆那边已经收拾好,姑娘今儿可要过去看看。”
黛玉忙笑道:“有劳二位姐姐了。我昨儿不过是随口说说,二位姐姐真就预备下了。”剪雪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在那里预备下些吃的罢了。依我说,不如今儿晌午就在那里用饭吧,就着那里竹声倒好。”
黛玉道:“姐姐觉得好便好。”裁风看了一眼剪雪,剪雪忙笑道:“要不这么着,姑娘先过去看看,若觉得好呢,我们再留下;若不好,我们就回来如何?”裁风也道:“姑娘快别理她了,就连王爷也常说她,怎么就爱做主子的主,说了几回,她总改不了这毛病。”
黛玉忙道:“二位姐姐别误会,我原是极爱竹子的,从前我住的潇湘馆中也是翠竹环绕,只是如此一来又要劳烦二位姐姐了。”一时众人准备停当,正要出门,忽听外头伴风道:“凌世子来了。”
黛玉连忙起身相迎,就见凌洛寒一身朝服走了进来。黛玉先与他见过,剪雪笑道:“怎么凌世子今日这早晚穿着这行头就过来了?”
黛玉也抿着嘴笑,洛寒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也不耐烦穿这身呢,只是今日贾府之案正要开审,水溶那小子自己不好出头,就拉了我硬让我去监审。”
黛玉心头一震,想了想方道:“只不知会有如何判决?”话语中不免有些颤抖。洛寒忙道:“姑娘别急,虽则大罪应该不会有,但家产入官只怕是免不了的。”一面看着黛玉,见她神情微微有些波动,忙又道:“姑娘若想替他们求情,我去和水溶说说,恐怕也不是不能。”
黛玉忙正色道:“如何定罪自有朝庭法度在,黛玉虽一介女流,却也明白其中道理。虽这些年在府中与舅舅舅母有些嫌隙,可到底也是我母亲的娘家,如今见他们如此一败涂地,黛玉也甚为不忍。可黛玉也不敢枉顾法度,贸然替他们求情。况一却皆有缘由,若没有当日嚣张跋扈也不致有今日之祸。”
“听姑娘这么一说,竟是洛寒小瞧了姑娘。”凌洛寒忙正色道:“我只道姑娘会向我求情或是让我好好惩戒他们一番,不料姑娘竟会说出这一席话来。”
黛玉苦笑着摇摇头道:“其实黛玉已是死过一回之人,前尘往事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黛玉不记得也不想记得,过去的恩怨就让它轻烟般散去吧。”说着一滴晶莹的泪珠滴落下来。
洛寒见她伤心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忙道:“是我说错了话。你看看我这嘴,竟乱说话。”说着竟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裁风一旁见了,不由捂着嘴笑道:“我们从前还当凌世子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呢,如今可知道了,原来凌世子竟怕姑娘哭呢。”
洛寒不服气地道:“哼,你们别顾着笑我,我就不信你们王爷不怕姑娘!”见她们不再玩笑,洛寒又对黛玉道:“林姑娘你别介意,这两个丫头被水溶给惯坏了,竟没大没小的。”见黛玉披了披风,又道:“姑娘要往哪里去?”黛玉忙道:“她们告诉我这里有个竹涛馆,正要带我过去看看呢。”
洛寒笑道:“那里别的倒还不错,只太静了些。可惜今日有事,不然倒是随姑娘一道过去看看。”又嘱咐裁风剪雪道:“你们两个好生侍候姑娘,可别尽顾着贪玩。”裁风两个嘻嘻笑着答应着。
洛寒走后,众人便往竹涛馆里来。竹涛馆距听荷苑并不太远,沿着弯弯曲曲的各色小石子砌成的甬道,走了不到两刻钟,便来到一处院落。只见外头全是用青砖砌成,还未进门就见凤尾森森,一派清幽之色。穿过月亮门,只见地下苍苔布满,中间羊肠一条石子漫的路来。除了青竹,园中却还种着些月季花,此时开的正是热闹时候。青翠中衬着红花,倒显得分外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