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引着黛玉三人到王夫人院子旁的三间小耳房里来,宝钗笑道:“林妹妹且先委屈几日,太太想着如今园子里也没几个人,前两日就令我收拾出房子来,就等着妹妹回来呢。”
黛玉看时,房虽不大,可喜的是多是从前潇湘馆旧物,看着倒还亲近,只是不知如今潇湘馆中如何,想来也是物是人非吧。宝钗见她若有所思,又笑道:“妹妹想必是累了吧,早点歇着吧。我就住在那边屋子里,妹妹有什么事尽管叫我。”
待她走后,雪雁不满地道:“姑娘看看,她可真把自己当正经主子了。”黛玉淡淡道:“你理她作什么,横竖与我们有什么相干。”至晚,便有人将饭食送来,紫鹃原想出去走走,却被拦了回来。紫鹃无奈,回来告诉了黛玉,又道:“姑娘这几日当心些,我瞅着这架势不寻常呢。”
雪雁不满地道:“这二太太弄什么鬼,说什么请姑娘回来,怎么都不见大奶奶、姑娘们,就连二奶奶也没露面。”
黛玉苦笑道:“你连这还看不出吗?只怕她们便是要来也进不来了。你自己看看外头!”雪雁忙推开窗看出去,只见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几个小厮和媳妇在那里守着,眼睛不时往这里瞄。
雪雁二人吃了一惊:“这里什么时候改了规矩,不是这些小厮轻易不能到二门里来吗?”
“不如此可如何看住我们?”黛玉道。“怎么,她想软禁我们不成?”雪雁气愤地道。
“太太到底要作什么?姑娘可要想个主意才好!”紫鹃急道。“主意?是该好好想想了。”黛玉喃喃道:“紫鹃,你明日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出去,见见二奶奶她们,看看太太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今儿晚上我们都留意些。”紫鹃点点头,对雪雁道:“今晚我们都陪着姑娘吧。”
好容易到了晚间,黛玉迷迷糊糊睡去,紫鹃、雪雁两个也打起了瞌睡,忽然听见隐约有人拍着窗道:“林姐姐,林姐姐。”
黛玉一惊,此时紫鹃、雪雁也已惊醒,三人屏息听了听,紫鹃悄悄道:“是谁?”外头却不见有人答应,紫鹃忙拿了烛火想去看个究竟。还未开门就见一封信函从门缝中塞进来,紫鹃也顾不得别的,忙拾了信交给黛玉。
黛玉满腹狐疑,拆开信件一看,里面却是将王夫人预备把黛玉送进二皇子府一事细细说了,又请黛玉速寻出路。黛玉见后在才恍然大悟,见紫鹃她们也在着急,便将信给她们看了。紫鹃大惊:“这留书之人究竟是何人?他如何知晓此事?”
黛玉想了想道:“我听方才那人言语颇为熟悉,又好似少年之人,他又唤我林姐姐,想必定是环儿无疑。你们且别声张,别令太太知晓才是。”
当晚,主仆三人俱是一夜未眠。紫鹃、雪雁虽然担心,却苦无良策,又不敢去烦扰黛玉,只得守着烛火暗暗心焦。
第二日一早就见周瑞家的带着几个人进来,道:“姑娘还没起来吗?紫鹃,你们还不快服侍姑娘梳洗,等会太太要带姑娘出去。”
紫鹃忙问:“周姐姐,昨儿姑娘才回来,今日又要带她去哪里?”“我哪里知道。我们当下人的,只管照着主子的话作就是了,问那么多作什么。”周瑞家的没好气的道。说完便将那几人留下,自己倒出去了。
紫鹃一惊,只得进来正要和黛玉说,黛玉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们快替我梳洗一下,好到太太那里去。”却暗暗将昨日那只金钗揣在怀里。
一时梳洗已毕,只见黛玉穿一袭素色衣裙,外罩件月白色披风,头上只戴支玉簪,并无别样花朵。黛玉带了她二人款款来到王夫人这里,见别无旁人,只有宝钗在侧。黛玉道:“太太这一早叫我过来有何事吩咐?”
王夫人看了看宝钗并不答言,宝钗笑道:“妹妹这身打扮也太素净了些,今日太太带妹妹到一个世交府上,初次前去,也该穿得鲜艳些才是。”你道王夫人为何这般着急,只因宝钗昨日忽然想起贾政来,便对王夫人道:“这林姑娘不比别人,如今姨父不在京中还罢了,若是姨父知道此事,必定要阻拦的。”
王夫人急道:“那可如何是好?”宝钗笑道:“我们只需先将妹妹送进王府,便是姨父知晓,那时木已成舟,自然也无可奈何。”王夫人深感有理,宝钗便连夜请他哥哥和王府中相熟的一个管事说了第二日送黛玉进府。
黛玉淡淡一笑道:“黛玉在此已属客中,又要到哪里去作客呢?太太还是带别的姐妹们去为好。再不然,宝姐姐雍荣华贵,正该是王候府上座上贵宾,黛玉不过草木之人,就不必去露这个怯了吧。”
王夫人气道:“你说这么多做什么,叫你去你就去,还由得了你!”宝钗忙劝道:“姨妈不必生气,妹妹不过是一时性子倔强罢了,况且她不明白姨妈的一片苦心,故此不愿去。”又对黛玉笑道:“姨妈请妹妹回来,原是有桩天大的好事要告诉妹妹。”
“天大的好事?这话说的好。你们不过是想把黛玉当作攀附权贵之物罢了,又何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黛玉冷笑道:“薛姑娘你说的倒好,不如黛玉就借花献佛,将这一番好意就送给姑娘如何?姑娘原本就如同一株牡丹,到了二皇子府上那般富贵之所必定越发明媚鲜研!”
宝钗倒是没料到黛玉竟然知道要将她送到二皇子府上,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王夫人却道:“你知道了也好,那还不快去换件衣服,穿成这样象什么样子!”
“我虽没了父母,可也毕竟出身书香门第、公候之家,还轮不到你们这样作践。”黛玉大怒:“太太不过是舅母罢了,再怎么着也不管劳烦你来管我的终身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