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是两国联军不知死活的笑声……
吃了午膳,夕泱便坐到军营前的一块大石上等候。最先知道东赤泠计划的,恐怕就是夕泱了。算算时间,他们应该退入峡谷了。夕泱不想东赤泠输了战,也不想他赢。这是一种非常矛盾的心理……
他赢了,夕泱怕他野心太大,总有一天会想吞并南炙。输了,东离被两国瓜分,东赤泠又该如何?
满腔的愁苦……
一声马蹄从军营外传来,转眼奔到营前。一个人翻下马儿,肩膀挎着一个包袱,里面还露出奏章的一角。想必是快马加鞭给东赤泠送来的奏章。
那人首先看见张唯,行了礼,将包袱递给张唯,道:“张侍卫,这是朝廷里送来的奏折。”
张唯一点头,接过抱在怀里。
“你可以先回去了。”
“诺。”那人俯首,又站起,跨上马儿,扬长而去。
张唯和小言子站在一旁,陪候夕泱。天边的圆日,渐渐落下山峦,天地一片金辉。边关的日落,比起海边日落,更加壮丽,那是一种豪壮的景色。
夕泱坐于石上,动作没有改变一丝一毫。可是心里,却乱了……
照这个时辰,大军应该早已归来,但是却没见一个人影。
小言子扯了扯张唯的衣袖,眼里有些水雾,道:“小姐看上去好孤寂,而且今晚她还没进餐。”
夕泱的身影坐在月色下,如山石不动,一切切像是停止般,连时间也停留不前。张唯点了点头,从日中等到日落,再等到夜晚,皇上们怕是遇着了什么意外。
他心里也着急,可是除了等,没别的办法。
军营里篝火燃起,营里也是一道道亮光,帐子像是一盏亮在夜色中的灯笼。微黄的光芒,不耀眼,却那么实在。
直至月亮升到夜空最高点,万籁俱寂的时候,远方终于传来阵阵马蹄声。
夕泱突然站起,膝盖发了麻,一个不稳往地上栽去。张唯心急手快扶住夕泱,才让夕泱站稳身子。小言子也跟着过来,扶着夕泱,免得她摔倒。
“总算回来了。”夕泱长吐一口气,心总算落地。可是没想到,她刚落下的心,又被提起。
军队渐渐靠近,将士们身上的盔甲,都沾满了水。一个个面色发白,像是冻的。蓝来修、蓝郡王和傅凝在最前面,跨坐在马儿上,身子都微微发颤。
夕泱不见东赤泠,立刻皱起眉。
还没进军营,便瞧见夕泱在等候。蓝来修第一个低下头,面露惭愧。
傅凝和蓝郡王也水雾了双眼,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厚。夕泱颤着声音,问:“东赤泠呢?”
对于这位贵妃娘娘直呼皇上名讳,几人都已习惯。蓝郡王翻身下马,跪到夕泱面前,发白的脸,老泪横流,道:“老臣护主不利,水淹峡谷之时,失去皇上的踪迹。”
傅凝也下马,跪在蓝郡王一旁。皇上和影神医在军队最后方带队,峡谷之上冰水涌至,瞬间袭盖了整个峡谷。北宜西岐联军五十万大军,全部淹没。但是……峡谷引水道裂口突然被水流撞大,最后面的几千东离士兵,也被淹没进去。
皇上和影无风就在最后,到现在还没踪影。回来的将士都明白潭水的冰寒,凡人的血肉之躯一但被淹没,恐怕绝无生还的可能。
蓝郡王摸了把泪,夕泱再也听不进去其他。她早就叫东赤泠别太过自信,而现在……
虽然没看见水淹峡谷,但是夕泱想一想,便觉得后怕。转身走进军营……
众人看见夕泱离开的背影,是那么孤寂,那么悲伤。众人都在夕泱身后,以至于没人看见夕泱眼底的那一抹水光。
自从生在皇家,夕泱一直告诫自个要坚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能被击垮。而现在,她的心在沉没,一点点跌落进无底的深渊。眼泪不知不觉流出眼眶,夕泱没有放声大哭,似乎连哭声也发不出。
小言子和张唯不敢进帐子,只能看见被灯火印在帐布上的身影,坐着一动不动。
小言子向来多愁善感,抓起衣袖摸了把泪。他家姑爷,会不会丢下小姐一个人?小言子不敢想象。夕泱一直以来,都不会流露出太多感情,这么失魂落魄还是第一次。
战虽然赢了,可军营里没有一点喜庆的欢呼,反倒显得沉重。几日下来,派出去打探东赤泠和影无风的士兵,没得到一点消息。人人心里,都觉得再也没希望了。
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大家还在锲而不舍的找人。
东赤泠是九五之尊,身份非一般的显贵。他无子嗣,若真死了,朝廷上必定又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那些个皇子王爷,又会为皇位争得头破血流,东离再无太平之日。
小言子端了个小盆子,从军帐走出。见张唯站在帐子外,哭丧个脸,“小姐又吐了。”
张唯也烦得挠脑袋,为了保护七皇子,他是寸步不离,不敢私自去找皇上的踪迹。每日听那些士兵汇报没找到皇上,他便气的掀桌子。他都这般生气,这般担心,更别提七皇子了。
皇上消失的这几日,七皇子老是干呕。小言子特意准备了个小盆子,方便盛夕泱吐出的污秽物。
“再这样下去,小姐的身子会吃不消的。”每日夕泱吃得很少,而且几乎全吐出来了。小言子看着就心急,这几日夕泱连军帐也没踏出一步,老是坐在床榻上,一坐便是一天。
张唯急得直跺脚,“要不,你去找军医来瞧瞧。”
“恩。”小言子端着小盆子,便走开了。
小言子刚一走,军帐帘子掀开。夕泱一手遮挡刺眼的阳光,一手掀着帘子。晶莹白皙的脸颊,在阳光下,竟有几分剔透的色彩。虚弱的身子,更像是走几步,便会摔倒。
张唯见夕泱总算肯出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七殿下,要去哪儿?”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在皇上没回来之前,他一定得护七皇子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