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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虽然她在贾母心中极重,可是,遇到贾家事逢重大,她也只得靠在了贾府之后,甚至于元春宝玉王夫人之后,排在第五位的方才是她这个寄人篱下的孤女。

黛玉心中没有怨愤,只因她知道,贾母穷其一生拉扯着贾府,贾府和宝玉就是她的命根子,她不可能为了自己抹灭贾家百年的声望和威名。

正如北静太妃所言,人人心中皆有一个‘私’。只是这个私字可大可小,大可贪婪权势富贵,小则敛取针头线脑。或是为人,或是为事,各有不同罢了。

想起北静太妃,脑海之中不由得印出那莽撞的北静王爷,登时有些气恼涌上心间,娇脸之上一片嫣红,努力甩了甩头,甩掉心中思绪。

掸去身上雪粒,黛玉起身走入房中,只见雪雁已经备好了元宵在桌案上,遂坐在旁边,笑道:“今日咱们紫晴轩几个就好生的用些元宵,也图一个团团圆圆的意思。”

说着便要拉着紫鹃雪雁春纤和小红坐下,唬的她们几人连忙摆手道:“姑娘,这可使不得。”黛玉起身按着她们坐下,道:“这有什么使不得的?整个后院之中只余下咱们几人,没有什么使得使不得。”

紫鹃几人眼见黛玉眉宇之间的笑意,遂道谢坐下,却不曾坐正了位置,只斜签着坐了半位。

惜春搓了搓几乎快要冻僵的脸颊,无奈的四处观望,却望见宝钗满是雀跃期待的容色,全然不付素日里的素雅端庄,倒似暴发户期待什么似的,没有一丁点的矜持。

一袭大红镂金绣百蝶云锦棉袍,五彩缂丝灰鼠褂,金丝八宝簪珠髻,斜插一枝赤金嵌宝垂珍珠流苏的凤钗,彩绣辉煌,只要压低众人衣着装扮。

似是觉得惜春打量的目光落在身上,宝钗略低了低头,仍是端庄沉稳的模样。虽然涂上了厚厚一层脂粉,但是脸上那一道深刻的红色伤疤仍是十分的明显,印在她如满月的脸上,增添了几分狰狞之意,折损了些许美丽端庄。

惜春暗自冷笑一声,遂不再看向那宝钗,只直立身子站在探春身后。一色果绿棉袍,上绣折枝梅花,头戴攒珠累丝金凤钗,三姐妹皆是一样装扮,唯独不同的便是鬓角的金缀角扁簪,迎春为迎春花样,探春为玫瑰花样,惜春的则是白玉兰。

风雪渐浓,眼见贾母不断的拭去额角雪迹,王夫人面上心里虽有欣喜,却也不敢过分显露,只无声的瞥了眼薛姨妈和宝钗,继续静默的立在邢夫人身后。

眼见天色渐渐暗淡下来,青暗色的天空渐渐转为黑沉,只有白雪仍旧显露一点荧色,待得华灯初上,绚丽夺目,先有几十个挑灯宫女乃至执事太监先行到达,静默的立在一旁,四面沉寂,众人皆敛眉肃静,不敢有一丁点的声音传出。

不多时,一阵编钟笙管之声传来,贾府众人忙垂首恭立,一对对太监宫女手执拂尘,漱盂,销金提炉从面前走过。

听得外面的细乐之声,小红忙忙的跑了进来,笑道:“姑娘,听着外面的声音,似乎是娘娘已经进了家门了呢。”

黛玉手执书籍坐在灯下,听了小红的话,登时莞尔一笑,道:“你若是想要出去瞧瞧那排场,自去便是,我也没有拦着你的。”

小红看了黛玉一眼,道:“紫鹃姐姐,你瞧瞧姑娘都说些什么话呀。”紫鹃正在整理屋内锦被卧榻,回身笑看着小红道:“姑娘从来都是得理不让人,偏生你竟是送上门与她取笑,还怪的姑娘不是?”

小红嘟高了嘴巴,却是禁不住‘扑哧’笑出声来,道:“这倒是什么话的?成了我上前与姑娘取笑的笑话了。”

嘴角含笑听着她们说笑的黛玉,听得外面细乐之声渐渐停止,遂起身道:“紫鹃雪雁,你们为我更衣。”

紫鹃雪雁登时怔愣,道:“姑娘。”不解的望向黛玉,黛玉淡淡一笑,却没有多言。

眼见黛玉不想多言,紫鹃雪雁纵然有再多的疑惑,亦只得上前与黛玉更衣梳理发髻,静默流淌在紫晴轩,唯独案上蜡烛噼里啪啦爆出双芯火结。

元妃游幸园子之后,便随着贾母到了荣禧堂正堂之中,只见屋内水晶宫灯,彩绣辉煌之中,翠羽凤凰翱于正位屏上,一道珠帘隔开屋内屋外两个世界。

元妃含泪眼眸细细打量着屋内众人,这些,都是她的亲人,她的家人呀,自从进了那深水似海的皇宫,多少年了,如今方才是切切实实的看到。

情不自禁走下正位,脚步太过急切,头上蜿蜒凤翅微微颤抖,红唇颤抖,几乎压抑不住的痛楚和亲近,却碍于皇妃身份,只得一一相望,如泣眼眸隐含着千言万语。

待得走至王夫人和贾母跟前,眼望王夫人眼中泪痕,元妃再也止不住的泪痕,泣道:“当日里送我到那见不得人的去处,好容易今日一会,娘儿们不说说笑笑,反倒是哭了起来。”一面说一面搂住贾母和王夫人,哀哀凄凄哭的好不凄惨。

王夫人眼眶含着热泪,瞧着女儿凤袍珠冠心中抑不住的满意自得,却也有着为人娘亲的酸楚,自己的女儿回府,却是一点不得诉说心意的空闲,遂也泪落不止。底下侍立之人,无不涕泣落泪不已。

身后彩嫔眼见元妃越发抽泣厉害,忙道:“请娘娘归位。”元妃身子蓦然一颤,似是得到了一道枷锁一般,迅速抹去脸上泪痕,放开了贾母和王夫人,转身之时,已是满目温柔,满身的端庄稳重,极具皇妃身份,借由着彩嫔的手仍旧坐在了正位之上。

庭院之中烟火绽放天际,元妃怔然许久,方才笑道:“姨妈和宝钗黛玉怎么不见?”

贾母上前躬身道:“外眷无职,未敢擅入。”元妃听了,略略沉吟须臾,想起素日里所闻听薛林之绝色,遂笑道:“如此有甚关系?今日不过是一家子和乐相会罢了。快快请了姨妈和宝钗黛玉进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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