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卧牛山的路既陡峭又曲折,黑子跑在前面,张子恒和兆丰手脚并用地跟在后面。张子恒已经有几天没有好生睡一觉了,这一通折腾下来,早已经手脚发软气喘如牛。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朝前面的兆丰说道:“老辈子,歇一下吧,我真的快要撑不住了。”兆丰没有理会张子恒,他依旧手脚敏捷地攀爬着灌木藤蔓朝着卧牛山上爬去。张子恒无奈,只好咬紧牙关继续跟上,前胸和后背早已被虚汗湿透。在半山腰的一片稍显平整的地方有一片竹林,竹林的后面便是直壁耸立的陡崖,陡崖的半壁之上有一个早已经洞开的蛮洞,里面栖息着成千上万的吸血蝙蝠和崖燕,冬天里它们都静静地蛰伏在蛮洞里,外间早已经见不到它们的踪迹。因为这个洞口早已经洞开,所以里面并没有多少神秘的成分。张子恒小时候放牛的时候经常和几个小伙伴攀爬着山藤打着火把进入到洞里,对洞里的结构非常熟悉。洞是普通的洞,中间一个大厅,两边各有一个小厅。大厅里有石灶台和一些陶土烧制的器皿,不过早已经被他们搬出洞外摔碎了。两边的小厅里有棺材,很厚很沉重。洞里的墙壁上刻有稀奇古怪的图画,而且还有被烟熏火燎过的痕迹。
上了那片平坦的开阔地,张子恒总算是可以站住歇一口气了。而黑子却停在了那片竹林前,汪汪地叫了两声。张子恒说:“黑子总不会把我们朝蛮洞里带吧?洞口几十米高,那么陡,它怎么上去的?”兆丰这时朝张子恒小声说:“别出声,竹林子里有人。”张子恒的心瞬间抽紧了,呼呼喘着的粗气也一下子收敛了许多,一股股横冲直撞的气流憋在胸腔里无比难受。兆丰的神情一下子显得极其的慎重,他朝着竹林慢慢地靠近。张子恒弓下腰,摸索了一块石头紧紧地攥在手里。站在竹林边的黑子叫了两声后安静下来,扭过头,朝兆丰和张子恒讨好地摇着尾巴。兆丰和张子恒靠近黑子。张子恒朝黑子小声说:“黑子,咋不冲进去?”黑子不理会张子恒的话,用头撒娇般地蹭着张子恒。张子恒拍拍黑子的头,说:“是不是把我们带错地方了?”兆丰用耳朵谛听着竹林里的动静。张子恒小声问兆丰:“听出什么动静了吗?”这时,黑子却迈着小碎步跑进了林子。兆丰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张子恒原本想停在林子外边的,他对林子都有点神经质了,可是扭头四下里看了看,冷冰冰的四周黑漆漆的静得吓人,感觉一个人在林子外边比进入到林子里更不保险,所以也硬着头皮跟进去,手里的石子却被攥得快碎裂了。这是一片并不算大的林子,和老林子比起来,这个林子就显得相当的小气了,只需要几分钟就可以走出林子来到那片陡崖下。而且林子里长的竹子都是高大修长的斑竹,没有遮天蔽日的阴森气象。这让张子恒的心情稍微感到了一丝轻松。但林子里依旧很黑暗,几乎看不清里面的状况。张子恒跟在兆丰的后面几乎就是摸索着朝前面走了,有几次脑门都撞在了冷冰冰的斑竹上。突然,前面的兆丰停了下来。张子恒没有来得及收住脚,撞在兆丰的后背上。兆丰怕他晃倒,反手一把抓住了他。张子恒的心怦怦地又狂跳起来。黑暗中,黑子在前面不远处发出低低的呜呜声,仿佛在朝着一个人撒娇。兆丰朝着黑子发出低吟的地方轻声喊道:“小杨子!是小杨子吗?”没有回应。
张子恒听见兆丰喊小白,心里顿时激动起来,小声说:“真是小白吗?”兆丰没有理会张子恒,朝黑子那边摸了过去……终于,兆丰在一垄竹子下停了下来,黑子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乌漆漆的光。竹笼下模模糊糊有一个人影的轮廓,人影似乎斜靠着一根竹子半躺着,一动不动。张子恒的心紧张起来。兆丰蹲下身,划亮了一根火柴。在火光骤亮间,果然是白晓杨双目微闭着斜靠着一根竹子躺倒在那儿。白晓杨的脸色煞白!张子恒的心抽扯着疼了起来。兆丰朝张志恒说:“快去找几根干竹篙过来生火。”张子恒哦了一声就急忙去摸索干枯的竹篙去了。一会儿,林子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干竹篙被拧断的声音。兆丰用一些干竹叶引燃了一堆小火,张子恒抱着几根掰断的干竹篙过来,放在了火堆上。火舌立刻舔上干透的竹篙,呼呼地着了起来,发出如饥似渴的爆裂声……竹林在这堆燃起的篝火中有了一丝生气。兆丰把身上的棉袄脱下来铺在地上。张子恒见状,也赶紧脱身上的棉袄。兆丰却说:“不用了,一件就够了。”张子恒想了一下,还是脱下来,披在兆丰的身上。兆丰扭头看了眼张子恒,说:“你不冷吗?”张子恒只穿着一件贴身的秋衣,交抱着膀子,说:“我年轻,身子骨扛冻。
呵呵……”兆丰说:“那你就靠近火堆点吧。”然后就不再理会他,把白晓杨抱起来,放在铺在地上的棉袄上坐好。白晓杨的身子软塌塌的,根本不能使劲。张子恒说:“小白是昏迷过去了吗?”兆丰半蹲着,用膝盖顶在白晓杨的后背上,不让她倾倒,又用手在她两侧的太阳穴上轻轻地揉动着说:“性子犟啊!身体虚弱成这样了,还急,看着都心疼啊。”黑子这时也蹲卧在火堆边,静静地看着白晓杨。不一会儿,白晓杨煞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血色。兆丰在白晓杨的眉心处掐了一下,又在她的肩上砍了两掌,最后在白晓杨的背心上捶了一拳,手法熟练干净。白晓杨轻咳了一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见出现在眼前的是愣头愣脑的张子恒,凄凉地一笑,说:“谢谢你,子恒哥。”张子恒很实诚地连忙说:“你不要谢我,你得谢他。”说着指着白晓杨背后的兆丰。
白晓杨回过头,看见兆丰正用关切的目光看着自己,脸上轻笑了一下,泪水也和着笑容一起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兆丰轻轻拍着白晓杨的肩头,说:“别伤心,小杨子,有你兆丰叔叔在这儿,再大的事情都会扛过去的。”白晓杨哽咽着说:“他们……他们抢走了我的孩子!”兆丰笑笑:“没事的,小杨子,孩子不会有事。他们抢你的孩子只是为了要挟你。他们不敢把孩子怎么样的。”白晓杨说:“可是孩子饿,她要吃奶的。”兆丰依旧安慰白晓杨说:“没关系的,饿不着她。”白晓杨梨花带雨地说:“他们怎么那么狠?连刚出生的孩子也不放过!”兆丰也无言以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白晓杨轻轻抽泣着又说:“我是带着黑子一路找到这儿的。在这儿发现了孩子的尿布。”兆丰说:“所以你就让黑子回来报信?”白晓杨点头。兆丰说:“都怪我,大意了。
回去的时候你万祖祖就责备我,说你的身边不该离人。他催促着我快点回来,可还是来晚了。看来还是你万祖祖能掐会算啊!”白晓杨说:“我现在真想去看看万祖祖。”兆丰叹了口气说:“你万祖祖现在也不是想见就能够见着的。盯我的眼线多得很。你万祖祖现在过得也很憋屈啊!”白晓杨泪光闪烁地看着兆丰。兆丰从怀里掏出那个小巧玲珑的葫芦,从里面倒出两颗药丸让白晓杨服下,看了一眼张子恒说:“一会儿我让他送你回去吧。你的身体太虚弱了,得好生养一段时间啊!”白晓杨却说:“不,我要找到我的孩子。她不能那么小就离开我的。”这时,陡崖上的那个蛮洞里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很微弱,但在这寂静的竹林子显得很清晰。一直静静卧在地上的黑子的两只耳朵立刻就支棱起来,它机警地站起来,朝着传出婴儿哭声的方向汪汪地叫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