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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劝解

“你今日与我说这番话,便是将身家性命都交到我手上了,而我也一样。自此你我肝胆相照,生死与共。”

高长恭神情一凝,亮丽的眼中忽然射出锐利的光芒,直刺眼前那张看上去依然充满稚气的小脸,沉声道:“为什么觊觎帝位?”

“我没有。”顾欢正色道,“我对帝位没有丝毫兴趣。”

高长恭面无表情,冷冷地问:“你说出这句话,不知道会抄家灭族吗?”

“我是跟你说,又不会跟其他任何人说,连我爹和义父我都不会说。”顾欢有点委屈,“我不想见你这么烦恼。明明你比他们都好,为什么要屈居人下?有才能却不敢施展,反要提心吊胆,那有什么意思?就算当今皇上,也不是正统继位。反正这江山是你高家的,你取而代之,天下人也不会有所非议。”

高长恭看了她好半晌,忽然低低地问:“你担心我?”

“是。”顾欢毫不犹豫地点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你父亲、你兄长都是怎么死的?你好好想想。”

她说的是公开的秘密。

齐国高祖皇帝高欢的儿子个个不凡,其长子高澄便是高长恭的父亲,当时为东魏权臣,独揽朝纲。他的幕僚劝他逼东魏皇帝禅位,他却被宫中膳奴兰京抢先刺杀,年仅二十九岁。他的二弟高洋立刻赶到邺城,杀了兰京,随后逼皇帝禅让,就此建立齐国。

高洋雄才大略,却也荒淫无道,在位仅十一年,于三十一岁时暴崩。临终时,他很冷静,对自己卓有才能的六弟高演说:“你若想篡我儿子的位,那就篡吧,但不要杀他。”

高洋的儿子高殷登基后,高演联合九弟高湛发动宫闱政变,废了高殷,登基为帝,同时立高湛为皇太弟。

高演是迄今为止齐国最为仁德的一位好皇帝,却也毒杀了废帝高殷。登基两年后,他在打猎时所骑骏马离奇受惊,拔足狂奔,使他坠地,不治身亡。高湛随后继位,便是当今皇帝。

其后不久,高湛便残杀了高洋的另一个儿子高绍德。

不仅如此,因刚肃王高涣和上党王高浚颇有才能,高湛十分忌惮,竟将两个亲兄弟关进囚笼,命侍卫用矛槊乱捅至死,并投火焚烧,再填以石土。

接着,高湛派人给高长恭的大哥河南王高孝瑜硬灌下毒药,使其痛苦至极,投河自尽,又诬陷他的三哥河间王高孝琬谋反,将之活活打死。

如今,高长恭名满天下,其骁勇善战为高家之首,肯定会为高湛所忌。只是高长恭手握重兵,高湛又沉溺淫乐,暂时无暇理会,或许不会轻易诛杀,但很难说以后会怎样。再者,朝中那些佞臣深恐高湛驾崩后自己性命不保,自然会进谗言,先除去这些刚直不阿的文臣武将,以保自己性命无忧,权势不衰。

高长恭想着自己的家族历史,不禁羞愧难当。他看着眼前人专注的眼神,低低地道:“我知道有不少人称我们高氏是禽兽家族,可我……不想做那样的人。”

“我明白。”顾欢双眼闪亮,坚定地说,“所以我才来追随你。”

高长恭很感动,却深深地叹息,“其实,你跟着你义父要安全得多。”

“如果怕危险,我就不会上战场了。”顾欢微笑,“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高长恭想着她在战场上纵横驰骋的小小身影,不由得赞赏地笑了,“是啊,你跟别的女子都不一样。”

顾欢看着他,迫不及待地问:“那你同意我的提议吗?我愿追随左右,效犬马之劳。”

高长恭沉吟片刻,忽然说:“你的字是寻欢,你自己起的。”

“对。”顾欢点头,“我本来只想这一生过得开开心心,不需要权势富贵。”

高长恭抬起手来,轻轻抚上她的颊,温柔地说:“我的字叫长恭[1],我父亲给的。”

“长恭。”顾欢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的含义,轻轻叹了口气。

她不想跟高长恭讲什么大道理,好像自己胸中很有韬略,其实古人多智慧,现代人根本比不了。她顶多也就是知道历史是怎样的,大致上明白趋利避害,可细枝末节就不甚了了,对一些要紧的人与事更是茫然无知。在这种情况下,绝不可乱出主意,以免遭遇不测。

电光石火间,她便决定了,既然高长恭不愿登基称帝,那她就帮他想办法好好地活下去,一生逍遥自在足矣。于是,她轻声笑道:“好吧,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你若担心功高震主,不如长期称病,什么风头也不出,韬光养晦,或许可以过安稳日子。”

高长恭想了一会儿,苦笑着点头,“也只好这样了。”

“王爷,不如我们去游山玩水吧。”顾欢顿时来了兴致,“我长这么大,要么在信阳的宅子里住着,要么在北地边塞镇守边关,都没玩过其他地方。”

“好啊。”高长恭的声音悦耳动听,特别温柔,“以后就叫我长恭吧,不要叫王爷了,太生分。你今日与我说这番话,便是将身家性命都交到我手上了,而我也一样。自此你我肝胆相照,生死与共。”

“太好了,咱们一言为定。”顾欢热血上涌,一把抓过他的手,与他重重地一击掌,“长恭,你就叫我欢儿吧,我爹爹和义父都那么叫我。”

“好,欢儿。”高长恭愉快地笑道,“等我把这里的事安排一下,就陪你出去游玩。”

他实在美得惊人,笑起来更如春花初绽,又似阳光满地。顾欢跟他相处了两个多月,依然会感到眩惑。她勉强镇定自己,开心地直点头。

两人从屋里出来时,已是薄暮冥冥。高长恭随口问她:“你最近学琴学得怎样?我可以听听吗?”

顾欢立刻双手乱摇,“不行,不行,我才学会最简单的曲子,生涩得很,不能听的。”

高长恭善解人意,便不去勉强,笑着说:“那我们去找东园吧,听他弹奏。”

“好。”顾欢眉开眼笑,和他一起往另一处院落走去。

秋燕和春喜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由得相视而笑。

秋燕低声说:“你看,小姐和王爷多般配。”

春喜不以为然,“王爷已经订了亲,小姐才不会给人做妾。”

秋燕顿时一脸愁容,“你说,王爷会不会喜欢上小姐,然后退婚啊?”

“不大可能。”春喜叹了口气,“我听前院的账房师爷说,王爷的亲家是荥阳郑氏,那么显赫的门第,新娘子又没犯什么错,怎么可能容他退婚?那是奇耻大辱,非闹得天翻地覆不可。再说,王爷也没有理由退婚啊。”

“那怎么办?”秋燕急了,“中秋一过,小姐就十七了,也该成亲了。”

“小姐这么有主见,心里很明白,你急什么?你看,老爷不急,段大人也不急,咱们就更不用急了。”春喜拉住她的手,嘻嘻笑道,“说到年岁,你也快十八了,咱们禀明小姐,择个吉日,就成亲吧。”

秋燕飞红了脸,甩掉他的手便跑开了。春喜大乐,拔腿便追过去。

次日一早,顾欢如往常般起床,练了一个时辰的刀法,再去用早膳,然后到高长恭的书房去,与他商议公务。

他们正在讨论出游期间暂时负责军务的人选,便有府里的管家进来禀报:“王爷,宫里的金公公来了,带着上谕,请您速去接旨。”

高长恭与顾欢对视一眼,心里都有点忐忑不安,表面上却神色如常,一起走了出去。

高长恭换上官服,独自来到正厅。从邺城而来的宣旨太监金公公面南而立,手中拿着上谕,一脸肃然。他走过去跪下,恭谨地道:“臣高长恭接旨。”

金公公展开圣旨,高声念道:“上谕:兰陵王高长恭乃我朝名将,敌人闻风丧胆,赢得万民称颂,实为天下臣民之楷模。为表彰高长恭之忠勇,特赐黄金五百两、锦缎三十匹、明珠百颗、玉璧十双、姬人二十。钦此。”

前面的赏赐倒也罢了,听到还有二十个姬人,高长恭不由得一怔,却本能地磕下头去,“谢主隆恩。”

金公公念完,立刻谄笑着上前扶起高长恭,躬身道:“王爷,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啊。皇上听说王爷派人去邺城赎一位琴师,便想起王爷至今孤身一人,竟无姬妾侍候,膝下更无所出,便派人去采买了二十个美貌女子,给王爷送来。”说着,他便对旁边的小太监挥了挥手。

小太监飞奔出去,招呼外面的从人进来,将赏赐的金银财宝捧进来放下,最后便是二十位姬人鱼贯而入,站在高长恭面前。

这些女子都是十五六岁的模样,正是豆蔻年华,个个明眸皓齿,袅娜多姿。此时往那儿一站,却没有高长恭貌美,都被他比了下去。这些少女一看面前的主人竟是如此年轻俊美,都喜出望外,脸上立刻流露出倾慕的神情。

高长恭看都没看她们一眼,便吩咐府里的总管,给了金公公和其他小太监丰厚的赏赐。待他们离去,他又叫管事将这二十个女子安顿到别院,随即换下官服,去找顾欢商议。

“我真没想到,皇上会送来二十个姬人。”他十分烦恼,“我打算全部送回去。”

“皇上大概是希望你及时行乐,不问世事吧。”顾欢对这些女子全无兴趣,连看都没去看,“不过,全部退回去似乎很不给皇上面子,你还是留一个下来吧。”

高长恭紧皱眉头,半晌不语。

他们高氏皇族除了高洋外,个个高大英俊,英武不凡,却大多淫乱成风。高长恭的父亲高澄就曾在高欢去世后,强行逼奸母妃。高澄崩逝后,高洋强娶了高澄的几位夫人。高演登基后,又淫辱高洋的嫔妃。高湛更是变本加厉,把高澄、高洋、高演的几位妻子凌辱殆尽,就连前皇后都不放过,而且对大臣的妻女也常常欺辱强暴,还在杀死高涣和高浚后,将他们的王妃赏给自己的下属。

高长恭每一思及,便羞愧不已。高氏本来对女人的出身并不在乎,即使生下孩子的女子是身份低微的娼妓,也会载入家谱,但唯独没有记载高长恭的母亲。高长恭从来没有见过母亲,他的几个兄弟也都说不出他的生母是什么人。高长恭想着自己父亲和叔父们的荒唐行径,竟然不敢去查生身之母究竟是谁。他害怕知道真相后,得到的是更大的羞辱。他宁愿像现在这样,接受自己从小就没有母亲,六岁时又失去父亲的事实。

顾欢看着他,心里涌出深深的怜惜。比起自己来,这位看上去是天之骄子的年轻人其实很可怜。没有父母的疼爱,叔父大都是禽兽,兄弟自身难保,敌人虎视眈眈,随时有可能飞来横祸,整日提心吊胆。他就算贵为王爷,勇冠三军,名满天下,也有朝不保夕的感觉。

想到这些,顾欢忍不住握着他的手,轻声安慰道:“长恭,过去如果有什么不愉快,都不必再记起。你现在已经有能力保护自己,纵使形势险恶,你不肯反击,却也未必不能逃生。”

高长恭反手握紧她的手。那只纤细小巧的手掌与自己的一样,因长期握刀而生了茧,握在手里却觉得特别实在。他微笑着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今时不比往日,我也不必杞人忧天。再说,我对朝廷忠心耿耿,周国势力又日益强大,突厥更是屡犯边关,朝廷还要用我,不会轻易诛杀忠良的。”

顾欢想要提醒他,切不可如此乐观,可转念一想,皇帝真要对付他,也不是现在,又何必让他郁郁寡欢?想着,她赞同地点头,“是啊,你说得对。所以,咱们先及时行乐吧。”

高长恭被她诙谐的语气逗乐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笑道:“这样吧,就依你之见,留一个姬人,其他十九个都送回去。至于留谁,你替我做主吧。总之,这女子我是不会要她侍寝的,你挑个相貌普通的,就放在府里做点事吧。比照府里大丫鬟的标准,给她份月例银子,这个我会吩咐总管去办。”

“好。”顾欢点头,“要不,我挑个能歌善舞的,最好精于音律,让她跟东园做个伴。你这儿又没乐班,东园一个人待在府里,也挺孤寂的。”

“行,就依你。”与顾欢商议后,高长恭的心里舒坦了些,轻笑道,“多亏有你在这里。”

顾欢开心地直点头,“能来你这儿,我很高兴。”

高长恭亲昵地拧了一下她那翘翘的小鼻尖,“你去选人吧,我去找总管。”便起身出去了。

顾欢捧着脸出了会儿神,这才笑嘻嘻地走出门去。

第二天,高长恭便派人将十九个姬人送了回去,高湛听闻后倒也不恼,笑道:“天下间能比兰陵王更美的女子只怕不多,他能瞧上一个,那也不容易了。”便将那十九个少女尽皆收入宫中,供自己取乐。

高长恭等了一段时日,发现皇帝并未怪罪自己,这才放下心来,对顾欢说:“幸亏你劝我留下一个姬人,顾全了皇上的面子,终于没出大错。”

顾欢笑嘻嘻地说:“君有赐,不敢辞。你要坚持自己认定的东西,那当然好,但偶尔也要审时度势,不能硬抗。”

“是啊,我知道。”高长恭叹息道,“可是,有些事是不能妥协的,就如有些事是不可以做的一样。如果做了,不论当初的想法是怎样的,终究会让世人千夫所指,留下万古骂名。”

“话是那么说……”顾欢想了一下,问他,“听说和士开劝皇上禅位时说的一番话已经传出来了,你知道吗?”

“嗯,子行写信告诉我了。”高长恭脸色一沉,低低地道,“和士开对皇上说:‘自古帝王,尽为灰烬,尧舜桀纣,竟复何异!陛下宜及少壮,恣意作乐,纵横行之,即是一日快活敌千年。国事吩咐大臣,何虑不办?不为自勤苦也。’据闻陛下听后龙颜大悦,深以为是,遂决定禅位于太子。”

顾欢咀嚼着这段话,忽然笑道:“这个和士开,你别说,还真是个聪明人,也真有才。”

“他那不是经天纬地之才,而是祸国殃民之才。”高长恭冷哼,遂又微微皱眉,“太子还是孩子,登基之后,多半会为和士开所制。”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

此时,他们正在汴水边钓鱼,一人守着一根鱼竿,却悠闲地不大去管,一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样子。离他们不远处,郑怀英坐在绿茵茵的草地上,缓缓弹出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乐声有着浓郁的北地胡音,带着忧郁和哀伤,诉说着深深的思念之情。

顾欢与高长恭不再说话,专注地倾听着。等到一曲既罢,顾欢柔声问道:“东园,你可曾订亲?”

郑怀英的双手离开琴弦,轻轻搁在膝上,抬头看着她,微微一笑,“不曾。”

“那……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顾欢关切地看着他,“你在思念着谁吧?”

郑怀英垂下眼帘,一直没有说话。半晌,他才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拨着琴弦,发出不成曲调的叮咚声。

顾欢便不再问了,那毕竟是他的隐私,如果他不想说,就不应去探问。

良久,郑怀英没有抬头,只低低地道:“我是喜欢一个人,不过,她已经被她父亲嫁给别人了。唉,思君何时天涯尽,别时有约聚无期……”说到后来,声音渐息。

顾欢与高长恭便明白了。两人对视一眼,都默然无语。这种事情是天下最大的憾事之一,他们也没办法劝解,说什么话感觉都是多余的。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郑怀英已经平静下来。他抬头笑了笑,优雅地弹出《汉宫秋月》。顾欢和高长恭倾听着从他指下流泻出的美妙琴音,仍然听得出其中的淡淡忧伤。

顾欢忽然心有所感,不由轻叹,低低地吟道: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她的声音本来清亮,此时变得低沉,同样悦耳动听。吟出的诗句更是丝丝入扣,与郑怀英的琴声珠联璧合,悲伤的情绪顿时如潮而至,汹涌澎湃,竟不能止。

高长恭想起了自小到大的种种不如意,想起自己身为大将军和郡王,却仍然必须处处隐忍,想起从未见到过的母亲、幼年失去的父亲、数年前无端被杀的两位兄长,眼圈不由得红了。

郑怀英一直低着头,似在专心弹奏,渐渐地却有几滴泪落下,不断地打在琴身上。

顾欢不忍目睹,便转过身去,看着浩浩荡荡向东流去的河水,顺手提起钓竿,却发现有一条鱼上了钩。她不像往日般兴奋,默默地把鱼从钩上摘下来,又放回水中。

高长恭看着她的动作,心里渐渐变得平和,不再伤感。

时间就这样静静地流逝,直到夕阳西下,他们各自的丫鬟、小厮才走过来,帮他们收起钓竿、琴具和其他物品,服侍他们上马回城。

一起用过晚膳,顾欢怕他们待在家里伤春悲秋,便竭力鼓动,终于拉着两人出府,在城里闲逛。

出了王府专属的长街,外面便是一派热闹景象。行人摩肩接踵,店铺鳞次栉比,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烟火气,花粉与酒肉的香气夹杂在一起,四处缭绕。做买卖的大声吆喝,大姑娘小媳妇笑着谈论胭脂水粉衣料首饰,小孩子打闹着跑过,划拳声从酒楼的窗户里飞出,卖艺的圈子不断响起叫好声。

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顾欢深深地吸了口气,开心地道:“自从洛阳一战,周军便不再犯我疆土,边关的突厥也消停了不少。百姓终于能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不再担惊受怕了。”

“是啊,真是不容易啊。”郑怀英深有感触,“每逢战乱,两国刀兵相见,遭殃的却大都是百姓。尤其是北地边塞,突厥常来袭扰,以致十室九空,甚是凄凉。”

“对,突厥确实可恨之极。”顾欢点头,随即问道,“东园,你到过北方?”

郑怀英微微一笑,“在下父母居于朔州云阳县,正是在长城脚下。”

“哦哦,朔州啊,我经常去。”顾欢很开心,“去年,一队突厥人闯进云阳县,家父率军快马杀到,将他们逐出长城,杀了他们不少人,我也跟着去了。云阳县……我记得好像伤亡不大,你父母没事吧?”

“没事,被大军救了,只是受了点惊吓。”郑怀英忽然转身,郑重地一揖到地,“多谢顾大将军和小顾将军浴血奋战,保境安民。”

“那个……别客气。”顾欢赶紧摆手,“这是我们应尽的职责。”

“对,东园,你就别客气了。欢儿脸皮薄得很,你要再谢她,她就不好意思了。”高长恭背着手,笑着看了顾欢一眼,“若是不敢胡乱说话了,那岂不是无趣得很?”

顾欢登时笑出声来,“是啊。东园,我们只是闲话家常,你千万别这么一本正经的,否则我就不敢乱说乱动了。”

高长恭哈哈大笑。

郑怀英也忍不住笑了。他温文尔雅地道:“在下的感激之情发自肺腑,绝无虚言。不过,王爷和顾将军既这么说了,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顾欢轻咳一声,做豪爽状,沉声道:“如此甚好。”随即便绷不住脸,笑了起来。

高长恭很喜欢看她的笑脸,郑怀英也同样喜欢。她的笑纯净明媚,发自真心,比他们曾经看到过的许多隐藏着龌龊、虚伪、奸诈的笑脸要好看多了。

顾欢开开心心地拉着两个美男四处闲逛,对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却都没兴趣。后来看到一家书局,她便喜出望外,立刻跑了进去。

郑怀英显然也很喜欢这里,不时翻阅着里面的琴谱。顾欢东瞧西看,最后买了两本王羲之的字帖,打算回去练习。高长恭买了一本《吴子》和一本《孙子》,顺手帮郑怀英和顾欢把钱付了。

郑怀英连声道谢,顾欢却笑嘻嘻地说:“你是王府的人,这些当然应该由他帮你买,不必客气。”

高长恭愉快地笑道:“正是。”

郑怀英便微笑着不再说话,不过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书局老板认识高长恭,热情地表示,马上派人把书送到王府去。高长恭点了点头,将书放在柜台上,便走了出去。

顾欢蹦跳着下了台阶,又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荡。东家卖的灯笼,西家卖的面人,她都要去瞧瞧。高长恭便要掏银子买下,她却又说不要,再窜到别家去看。

高长恭其实只比她大五岁,可看她的眼光就像在看自己的孩子,对她十分宠溺。郑怀英看出来了,却只是抿唇微笑,从不多说一个字。

玩了约有一个时辰,顾欢觉得有些饿了,便到点心铺买了绿豆糕、蛋黄酥,一路走一路吃,感觉十分享受。

正逛着,忽然前面出现了一些骚动,接着,人群闪开,听到有人高声叫着:“抓贼,抓贼,抓贼啊!”

顾欢定睛一看,便见有个人拼命冲过来,后面有三个男子紧紧追赶,两旁的人却袖手旁观。她想也不想,突然伸腿,着地扫去。跑在前面的人猝不及防,猛地扑倒在地。

后面的人冲上来,抬腿就踢。

顾欢闪电出腿,连环三击,将那三人的腿全都拨到一边。她手中的动作却没停,好整以暇地拿起一块小酥饼放进嘴里,边嚼边问:“他偷了你们什么?”

那人看得分明,是这个少年出手放倒了贼,便对他抱拳道:“多谢小哥仗义相助,这小贼趁在下不备,偷了在下的玉佩和钱袋。”

“哦。”顾欢拿脚尖轻轻碰了碰倒在地上的人,“喂,你把人家的东西还了。你身强力壮,好手好脚的,干点什么不行,为什么要做贼?”

那人摔得狠了,呻吟着撑起身,苦笑着将东西掏出来,放到地上,抬眼看着顾欢,“若不是走投无路,谁愿做贼?小人乃洛州人氏,世居祁家镇。去岁周军西侵,围攻洛阳,镇里的乡亲们十之七八死于战火。小人拼命保着一家老小冲出来,妻子却死于流矢,老母及幼子受到惊吓,勉强走到这里,却一病不起。小人不但无钱请医延药,便连一口吃的也买不起,实是逼不得已,一念之差,才做下这等事来。还请公子原宥。”

顾欢听了一怔,立刻对失主说:“念他迫于无奈才行差踏错,你们就原谅他吧,拿回东西就好,不要去报官了,行吗?”

那些人也颇为良善,便道:“就依公子之言。”

那失主俯身拾起自己的东西,从钱袋里拿出一块碎银递给那人,好心地道:“这银子你拿去,为你母亲与孩儿请个大夫吧。”

那人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银子,却没接,忍不住伏倒在地上,放声大哭。

围观的人见他如此,也都欷欺不已。

顾欢蹲下身去,温和地劝慰道:“这位大哥,你先别哭了。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你且起来,我们去请大夫,再买些吃食带给你的家人,然后想办法帮你安顿下来。”

那人站起身来,一边用袖子擦泪,一边呜咽着,“多谢公子大恩大德。”

“不必客气。”顾欢转头看向高长恭,恳求道,“我们帮帮他,好吗?”

高长恭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注释

[1]高长恭,名高肃,字长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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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已设置成五折半价,一次性订阅仅需1.93元!!********************************************还未从穿越中回过神来,便一道圣旨将丁宁和她那所谓的夫君给和离了!吖吖个呸的!离婚就离婚嘛!还和离!用的着搞的这么冠冕堂皇的!什么?昨晚才把她那什么XXOO了,今天她就成下堂妇了!还是顶着圣旨下堂的!奶奶你个大腿的!我操你祖宗十八代!这么一千零一夜的事情也让她丁宁给碰到了!她到底是好运还是倒霉!离就离,谁怕谁,乌龟怕铁锤!这个世界不会谁少了谁就停止转动的!不就是那什么少了一层膜嘛!她全当是419或是叫鸭了!她可是新新人类,怎么可能会为了那一层膜寻死觅活!什么?就那么一次就中奖了!老天爷,你不至于让我丁宁如此吧!瞎了你的狗眼了!刚指天对骂,却一阵晴空霹雳,吓的丁宁缩缩脖子,再也不敢骂老天瞎眼了!好吧,好吧,勉强接受肚子中这块突然之间多出来的肉吧!也省的她一个人在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无依无靠!至少还有一个唯一的亲人!什么!这个儿子不是那什么狗屁前夫的?她进门三年,那什么狗屁前夫根本就没碰过她?那那晚上她XX又OO的那混蛋是谁?吖吖个呸的!给她等着!最好别让她找到那个将她吃干抺尽却不负责任的拍拍屁股走的混蛋是谁!否则,哼哼!一定让你好看!不将你大卸八块,她就不叫丁宁!可是为什么,被大卸八块的不是他而是她?而且还是被把光了衣服在床上被红果果的卸成八块了!为毛她还似乎是心甘情愿的?这又是虾米情况?(一)清风阁内,某老鸨正满脸兴奋的数银票数到手抽筋。“柳清书!”某王爷咬牙切齿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随即只觉一阵风卷过,某王爷已然铁青着脸立于她面前“赶紧给本王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却见某老鸨以顺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叠银票往胸前一塞,露出一抹盛开的桃花般的笑容“对不起,姑娘我是三草原则的忠实坚持者!”某王爷:……“哦,你一定不知道什么是三草,那姑娘我大发慈悲,告诉你吧!”于是侃侃而谈“所谓三草就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好马不吃回头草,天涯何处无芳草!所以,为了不防碍姑娘数银票寻芳草,请你无视我的存在,大门在那边,不送!”未了还很客气的补上一句“Thankyou!”只见某王爷面部肌肉狠抽。(二)“柳清书,本王最后再说一次,给本王回去!”某王爷狠狠的盯着那一脸欠抽的女人。却只却某女很不要命的回了一句“对不起,货物离柜,概不负责!”某王爷面部扭曲,嘴角抽搐,该死的女人,敢说他是货物!(三)花园内,某女正一手扯着某男人那有如白云般洁净的衣角,使劲的擦着那被她用另一只手用力掐出来的眼泪,然后声泪俱下“相公,我不管哪,你要为我作主!不就是一条蛇嘛!他至于对我吹胡子瞪眼嘛!而且这蛇肉还是他自个儿吃的!呜呜呜……”哭的好不凄惨。只见某男很是温柔的轻拍着她的一抽一抽的后背,轻声细语“好了,好了,别哭了,乖了!”然后转脸看向对面那气的一脸肥皂色的蓝衣男子,面无表情的道“去书房默写宫规三百遍!”蓝衣男子:……汗如雨下却见那正一脸哭泣的女子对着蓝衣男子马上露出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哼!敢对她大声吼叫,不让你写字写到手抽筋,她对不起自己!…………………………………………………………………………………………美女们,动动你们的手指哦,票票收藏花不会嫌多的!
  • 墓地风云:八步道人

    墓地风云:八步道人

    本书有三警告:1.警告没胆量的!!2.警告心脏病患者!!3.警告心理素质差的!!传奇的校园经历,是什么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是什么诡异的事件引发了一场又一场的解密,诡异的校园结束后,墓地风云又开启了新的历程,国宝?错,那是阴器!九个奇异的古字又是一场神秘的风波。
  • 河自漫漫景自端

    河自漫漫景自端

    她为了家族名誉,他权衡前程利害。一对婚戒,套牢了他们,也稳固了两个家族。她自有她梦中的清俊少年;他也有他的心底明月……她和他,顽固又顽强,抵抗着记忆,抵抗着彼此——关爱,抑或伤害。在长久的、寂静的岁月里,他们还是慢慢的长进了彼此的生命;当他们想要剥离,才发现那是怎样的一种痛……——————————————————————实体书名《你是我左上角的心跳》,已上市。当当卓越均有销售。签名本地址:http://m.pgsk.com/
  • 婚宠,娇妻来袭

    婚宠,娇妻来袭

    她,襁褓之间突遭家庭变故,跟随母亲离开故里;他,才华横溢,却在家长的逼迫下娶了一个母夜叉为妻。在时间的流逝中,在命运的安排下,他们相遇在一起。当她突然发热,隔离治疗的时候,是他,不惧生死,依然守护在她的身边;当他心情低落,颓废丧志的时候,是她,用自己的真心和热情让他重新拾起活下去的希望。就是这样,他们相识、相知、相爱,共同面对生与死的考验,但就当这一切都向着美好憧憬发展的时候,一张无形的黑手再次向他们缓缓伸来……
  • 我就是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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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个妖怪,我是一个可以让时间停止的妖怪,我是一个可以让时间停止甚至倒退的妖怪。这些都没什么,我的身份远不止这么神秘。我甚至想,那才是人生中最值得玩味和感慨的——我是一个人类社会的居委会主任……哎,所以我的同类都叫我:不堪回首何安忆。
  • 我家男神超超超帅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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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承诺,他守着一张照片整整七年;一场车祸,她险些命丧黄泉;多年后,生活所迫,她原本只想绑个土豪,竟然误闯真男神,以为找到心中的白马王子,婚后才知,他娶她竟是为了祭奠已去的女友。她备受打击,申诉离婚,他却冷眼扫过:“你只有两种选择,第一:留下孩子,第二:你留下。”“我选择第三:一尸两命。”他妥协,孩子生后,他站在世界顶端向全世界宣布:“过去、现在,我爱的只有你,现任、前任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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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兴诗讲地球曾经的印记:三叠纪的恐龙帝国

    地球上曾经留下的成千上万,稀奇古怪的古生物中,恐龙是最令人着迷的一种。此书通过一个个小故事,小知识讲述了发生在恐龙王国的种种。这些故事让青少年在了解历史的同时更关注我们现在的生存环境,从而更让青少年懂得关心。
  • 重生娱乐女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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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书《男神宠婚日常》已上传,求收藏和票票——欧石楠花语:孤独、幸福的爱情。矛盾的意义被赋予在这种植物身上,犹如欧石楠的人生……自杀的人是有罪的,所以,才惩罚她不能解脱么?本该死亡的29岁灵魂重生在异世一个15岁少女的身体里,这是老天的惩罚,还是上天的馈赠?活下去试试才知道!这是一个带着伤痛重生的女孩,治愈自己的伤口,并且不断努力成为人生赢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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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考过后的慕容甄雪考上了和他同一所学校,收获了爱情后的她却意外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真相浮现,她答应神女婼汐回到她原来的身体里,使之死而复生,重生后的她又揭开了怎样的身世之谜。身在护国将军府后宅的她又和嫡母嫡姐们做着怎样的斗争……阴差阳错的她嫁给瑾王为正妃,又有怎样的待遇,她该如何生存并找到她的亲人……
  • 嫡女棣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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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姨娘,夫人似乎断气了~”“哼!这么一碗药都下去了,难道她还能活着不成?”“那这······”一个年纪稍长的人朝着这位称作姨娘的人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婴儿,似乎有些犹豫,“这好歹是个男孩,现在夫人已经死了,如果姨娘把他占为己有,然后得了这府中的中馈······”“嬷嬷?!”女子也不等她的话说完,就打断了她,“你记住了,我恨死了这个女人,她的儿子,只能随着她去,我就是以后自己生不出儿子,抱养别人的,也不会要她的。把他给我扔马桶里面溺了,对外就说一出生就死了!”猩红的嘴唇,吐出来的话却是格外的渗人。嬷嬷还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朝着后面放着马桶的地方走去。却是没有发现旁边地上一个穿着有些破旧的衣服的小女孩此刻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们两。这是什么情况?自己不是被炸死了吗?怎么会······于此同时,脑中不断有记忆闪现出来,她们是自己的母亲和刚出生的弟弟啊?!不行,先救人。转头看见旁边谁绣花留下的针线跟剪刀,想到自己前世的身手,拿起一根绣花针就朝着那个嬷嬷飞了过去,却在半路上掉落下来,暗骂一声,这人是什么破身体。却引得那两个人听见动静看了过来。女人阴狠的盯着她,“你居然没有死?”微微眯起眼睛,自己的前身也是被她们弄死的了,看样子她们谁也不会放过,抓起旁边的剪刀就冲了过去。随着几声惨叫声,从此以后,府中府外都传遍了她的“美名”——凤家大小姐心肠歹毒,刺伤了府中无数的人,宛如一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