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转身一拉羽依的衣裳，想把她推过去，谁知羽依咬牙道：“我不过去……”
“依儿！”不光是冷白希，燕卿江，连林道藏都愣住了。
“依儿，快过来！”冷白希伸出手，招了招。
“不！”羽依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像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话说出来：“我不会跟你回王府了，你忘了我吧……”
冷白希现在的表情就和刚才杜航的表情一模一样，完全傻了。
燕卿江亦是一副惊愕莫明的样子，羽依不是一直都很喜欢王爷吗？两人不是许下过同生共死，海枯石烂心不变的誓言吗？怎么现在……
“是不是因为杜航？”冷白希突然问道。
“不是……”羽依摇了摇头，像子十分地凄楚可怜。
“那你……”冷白希愕然道：“那你怎么……”
“我不想回京城，我不想回王府，我不想没有人陪的日子，我不想……”泪水终于再也止不住，大颗大颗地落下，羽依整个身子都在剧烈地颤抖着。
林道藏看下去也是不忍，他苦笑道：“既然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依儿！”冷白希心都碎了，他大声说道：“你知道我这些天在忙什么吗？我是想为了咱们以后能安定地生活，我去求人，求他们，为咱们的婚事说好话！我……我受了多大的委屈你知道吗？可你现在……可你现在竟然说我不陪你，你竟然……”
说到这里，冷白希再也说不下去了，他嘴唇已然咬破出血，血缓缓地流到脖子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只想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
这些天，他容易吗？那些世家大族的家主们，全都是大爷！他堂堂西莱国的皇太子，竟然也不得不跪下请求，好不容易才拉到宋家和长孙家的承诺，现如今……眼见事情有了转圜，可羽依却……
他简直有了一种万念俱灰的念头！
羽依怔怔地看着他，什么话也没有说，眼泪像小河一样在她那完美无瑕的脸颊上划下两道深痕。
两个人就这么凝望着，过了好半天，羽依才低声道：“你去水源客栈也是为了我吗？”
她说的声音很低很小，但不妨碍林道藏和冷白希听得明白，连燕卿江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你怎么知道的？”冷白希愕然道。
去水源客栈把杜航捆回天决堡的事，是燕卿江出的主意，但是他点的头，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其中的关键便是不让羽依知晓。
“我听到的！”羽依刚才听杜航把事情的经过都说清楚了。
“我……我只想把杜航抓起来送回天决堡……”冷白希沉声道。
“是吗？”羽依失神道：“他到京城很久了吧？为什么你一直都不告诉我？”
冷白希沉默无语！
“你难道是怕他把我从你身边夺走吗？”羽依低声道：“难道经过了那么多的事，你还不相信我的心吗？”
“不！”冷白希大叫道：“依儿，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的一切，你快回来吧……”
我不相信我自己……”羽依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哀叹了一声：“或许我本来就不值得拥有幸福吧……”
“不！”冷白希一声大叫，整个人像疯了似的。
羽依瞅了林道藏一声，恭敬道：“前辈！”
林道藏完全被他们的对话带进了回忆中，此刻才回过神来：“嗯？”
“你能带我走吗？”羽依脸颊上的泪痕依旧，却问出了一句让在场的人都愕然的话。
“我？”林道藏指了指自己，苦笑道。
“是的！”羽依盈盈一拜，说道：“无论前辈去哪里，依儿都会听从。”
林道藏往冷白希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那副模样着实有些不落忍，但羽依的请求又让他不忍心拒绝。
经过那么多事后，他已了解，羽依其实是一个很苦命的女孩子，需要的是一种极安定的生活，而这生活至少不是现在的杜航和冷白希能给的。
四大世家衰败已成定局，但巨狮死前，必然反扑，留她在西莱国京城，只会成为四大世家的棋子，对她的安全也不利。
思之再三，林道藏点头道：“你跟我走吧！”
“谢谢前辈！”羽依一福道。
“不！不！你不能带走她，你不能带走依儿，她是我的……”冷白希发了疯一样扑过来。
林道藏叹了口气，一拉羽依的手臂，躲到了一边。
冷白希扑了个空，狠狠地摔倒在地上，一时间竟然趴不起来，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地颤抖着。
让林道藏看着，都觉得有那么几分地残忍！
“前辈……”燕卿江上前一步，说道：“我们王爷他……”
“他没事，只是哀伤过度！”林道藏摇头道。
“前辈……”燕卿江犹豫了一会儿，突然跪倒在地：“求前辈把羽依姑娘留下吧！求羽依姑娘不要离开王爷！”
其它的龙卫精英像是得到了指令一样，三十余人顿时跪满了整座树林，大声重复着同样的话。
林道藏心下一震，苦笑着转头问羽依：“你要留下吗？”
羽依怔怔地看着他们，这些年轻有为，在江湖中都能称得上高手的精英，还有燕卿江，这个在烟雨城中潇洒不凡的男子，这个让小淩儿心仪的男子。
他们都跪在了地上，他们是真的想让我留下来，但是我真的可以留下来吗？
羽依把目光投在林道藏的身上，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却不想他笑道：“每个人的生命中总有那么几次难以决择的时候，现在是你的时间。”
羽依眼泪又落了下来，她不知怎么回事，最近泪水总是很浅很浅，只要一件小小的事都会让她觉得伤心。
她犹豫着看了看倒在地上背对着自己还在不住地抽搐着的冷白希，又看了看跪倒在地上的人。
一种彷徨无措的感觉涌上心头，我真的要做这样一个残酷的决定吗？
她不知道！她只觉得很难！
又过了好一阵，整座树林都静寂得让人觉得可怕，羽依终于抬起头，平静地道：“前辈，我们走吧……”
“不！”冷白希突然从地上跃起，摸起一把短剑，刺了过去。
那破风声就像是在沙漠里的方舟一样的灼人！
“戟皇第一层？”林道藏愕然一愣，随即飞快地拉着羽依躲到了一旁。
“你……你把我的依儿给我留下来……”冷白希眼睛红得像兔子，身手却像老鹰。
林道藏微一吸气，突然折扇往下一顿，又斜向上一顶，冷白希手里的短剑一下被打落到地上。
“自己做错了什么，自己想想吧……”林道藏临走的时候，笑道：“或许等你想通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说完后，他像山魈一般，带着羽依消失在了黑夜里。
留下来的冷白希像失去了魂魄的野鬼，对着长空明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不……”
京城外密林处发生的事，只有一小部分人知晓，而皇宫内发生的事，却让从万花谷赶回来的冷寒秋大吃了一惊。
“蕊儿……你……”冷寒秋跪在端木蕊的床上，她已然出气多入气少，眼见一代玉人，就要香消玉陨。
“秋哥……”端木蕊脸色极端的苍白，气息已几不可闻，像是挣扎在死亡边缘的人，只想要努力把最后一句话，最后一件事说完。
“能……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端木蕊用力了全身的力气说道。
“你说……你说……”冷寒秋全然不觉泪水已洒满了整张脸颊。
枕边人相处已二十多年，要说没感情，那冷寒秋不过是在自欺欺人。对于端木家的势力他固然无可奈何，但对于端木蕊，他却是恩爱无比。
如果有一个女人能够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当冷寒秋从万花谷回来，看着脸色苍白的端木蕊，还有旁边桌上那瓶打开了的鹤顶红，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猪狗不如。
怀疑她的忠贞？
那是多么可耻的一件事！难道二十多年的朝夕相处还换不回冷寒秋的信任吗？
“能不能……能不能放过我父亲……”端木蕊声音越来越低。
“好，好！”冷寒秋用力地握住端木蕊的手，却发现她的手渐渐的变得冷凉。
他跪了好久，久到两脚都发麻了，才从地上站起来，又一个踉跄险倒在地上。
望着端木蕊嘴角边那一抹欣慰的笑容，冷寒秋深深地自责，要是自己不让人看守她，要是自己带着她一同去万谷，甚至要是自己从一开始就不怀疑她的话……
可如今玉人已逝，哪里还有那么多的要是，那么多的如果，冷寒秋狠狠地一巴掌煸在自己脸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指印，他却一点也不感觉到疼。
又沉默了许久，他才说道：“派人通知皇太子，皇后驾崩了！”
太监小步快跑到外面，嚷道：“皇后驾崩了！”
声音一步一步地传出去，直到传到端木家，传到端木青龙的耳朵里。
他顿时像被一记闷棒敲中脑门似的，整个脑袋“嗡”地一下，整个人更是倒在椅子上站不起身。
好半晌，端木青龙才黯然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门口，看着天空中稀疏的星光，苦笑道：“皇上，你好狠的手，竟然连蕊儿都不放过！你……唉！”
成王败寇！自古皆然！
端木家在万花谷一战中死伤无数，如今早已无力与皇族争高下，况且端木蕊一死，之前端木青莲又毙命于谷中，安排在宫里的两大支柱力量轰然倒下。
如今的端木家，只怕只还剩下这寂寥的亭院和无数的财宝了，除此之外，还剩下什么？
端木俨漠然地从旁边走过来，问道：“家主，叔……叔父的丧事……”
“他是你的父亲，你还是叫他父亲吧！”端木青龙黯然道：“孩子，我老了，端木家以后就靠你了……”
“家主！”端木俨愕然地抬起头看着端木青龙。
“你去准备一下吧，十天后，接手家主的位子！”说完后，端木青龙不再说一个字，转身走进了屋里。
端木俨愣愣地站在外面，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端木家的二代弟子中不乏英才，虽在万花谷死伤过半，但比端木俨强劲的人还有不少，尽管端木俨是玉壁暗部的统领，但玉壁暗部作为类似杀手刺客的组织，在家里的地位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高。
至少，在端木俨的自我感觉中，玉壁暗部更像是一群生活在黑夜里的存在，不像那些把持着家里财富来源和生计的弟子。
没想到端木青龙会选择自己做家主，端木俨从未想到，他一直都认为自己不过是一名为端木家出力的平常子弟。
他没有野心，更没有想要成为家主的愿望，同时也没有准备。
四大世家的第一世家的家主，天啊，端木俨在门外站了好一阵子，才转身离开。
走之前，他还用力地掐了自己一把，喃喃道：“疼，不是作梦……”
“惨败啊！”宋凌天倒在藤椅上，仰天长叹。
坐在下首的宋吟月、宋俐人和宋银、宋冀，以及剩下的两名黑执事，三名白执事，都低沉着脸。
死了一名黑执事，九名白执事，带出去的近四百名弟子，回来的不到五十人，而且部分还身受重伤，眼见是活不过今晚了。
这样的结局，任宋凌天号称西莱国第一智国，在出发前，也是未能想到的。
“父亲，难道就这么算了？”宋吟月左臂受了重伤，被人以利箭贯穿，至少要将养两月才能恢复。
他实在是不服，没有想到长孙家会和花家联手，更没有想到端木家会过来讨便宜，更让他没想到的是，皇上也带着人马到了万花谷……
“那还能怎么办？”宋凌天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偃旗息鼓三个月，在这段时间内，任何人不得与其它世家发生任何冲突，皇族更不可以！”
宋俐人和宋银都沉默地点了点头。
“还有……”宋凌天苦笑道：“把文战的尸体厚葬了吧！”
季欣和连箭目光一黯，四名黑执事情同一体，未想到此番出战，三人出一人回，让他们只觉得心里像是少了一块什么东西似的。
“所有战死在万花谷里的弟子，忧恤加倍……”说完后，宋凌天抚摸着胸口上的伤痕，苦笑道：“从今天开始，我闭关三月，所有事情交由……”
他从宋吟月、宋俐人的脸上缓慢地扫过去，最后停在了宋冀的脸上：“老四负责，你们一切听他安排！”
“啊！？”宋冀愕然地抬起头来：“我？”
“怎么？不愿意吗？”宋凌天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不，不是……”宋冀指了指宋吟月道：“家里的事不是一向由大哥负责吗？怎么……”
“现在由你负责了！”宋凌天说完后，再也不看他们一眼，朝里屋走了进去。
“老四，你行啊！”宋吟月阴冷地说了一句，拂袖而去。
“大哥……”宋俐人叫了一声，见宋吟月不答，偏过头看了宋冀一眼，苦笑道：“老四，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跟在宋吟月身后走了。
宋冀傻傻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宋银拍拍他肩膀，笑道：“看来老大心里可不太舒服呢……”
“三哥，你知道我没意思做什么主……”宋冀苦笑道：“而且我的性子也不适合做吧？”
“或许父亲有更深一层的考虑呢？”宋银笑着指了指里屋。
“但愿吧！”宋冀耸耸肩，长叹道：“苦日子就要来了，怕是没得休息了！”
“哈哈！”宋银大笑一声，扬长而去……
“家主，那到底是什么人？”谢奕至今想起林道藏还不免心有余悸。
“林道藏？”长孙演旗苦笑道：“中原一龙林家的名字你们听过吗？”
谢奕和谢踪同时摇了摇头。
“那也难怪……”长孙演旗双手搭在膝盖上，说道：“你们年纪都小，不知道不奇怪！”
“那您给说说？”谢踪说道。
“我？”长孙演旗指了指自己，笑道：“我也不知道！”
这话一出口，谢奕和谢踪差点没从椅子上摔到地下。
“但是她知道……”长孙演旗把手一指站在旁边的慕容霜笑道。
慕容霜身子一震，接着沉吟了片刻后，才缓声道：“是的，我知道！”
谢奕和谢踪忙问道：“霜姐，你给说说！”
慕容霜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你们都知道我原是中土人氏吧？”
谢奕和谢踪互望了一眼，摇头道：“原来不知道，今天知道了。”
长孙演旗笑道：“现在知道也不晓，慕容原来是中原名门慕容世家的长女，后来因为被江北孙家追杀才逃入西莱国，进入长孙门下。”
慕容霜点头道：“是！慕容家是中原十二天星之一，属于正宗的名门大派，但相比林家又仿佛荧火比星辰了。中原一龙林家是中原最大的世家大族，至今已有一千余年的历史，自从第一代家主林藏锋始，至如今共历三十一代，每一代的家主都是绝顶高手，势力遍及大江南北，长城内外。”
谢奕和谢踪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林道藏的来头这般大，难怪连皇上都像是十分尊敬他。
“而且林家的人不但武艺超群，还出仕任事，历代以来，已出过八位王爷，三十位公爷，一百七十九位侯爷，其余各类掌权者数不胜数。”慕容霜平静地说道：“可以说林家是中原最大的门阀。”
长孙演旗苦笑道：“幸亏林道藏不是歹人，要不然……”
想到在万花谷的地洞里的凶险情形，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当时要是林道藏出手相助冷寒秋的话，四大世家只怕要全都消灭在那里了。
“对了，文浪那里有什么消息传回来吗？”长孙演旗抬头看着慕容霜，她是风堂堂主，负责一切讯息传递。
“前两天还是有消息传回来，可这两天却像是断了联系一样……”慕容霜皱眉道：“我担心他是不是出事了！”
“文浪自幼跟在我身边，为人机敏得紧，有事也会很快就有信息回报，还是再等两天吧。再说了……”长孙演旗苦笑道：“我们还需要一般时间才能恢复伤势。”
“嗯！”慕容霜点了点头。
“父亲！”长孙克从外面推门进来，说道：“宫里传来讣告，说是皇后驾崩了！”
“什么？”长孙演旗顾不得身上的伤势，从椅子上站起来，骇然道：“端木蕊死了？”
剩下三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相信听到的话是真的。
要是冷寒秋连自己的妻子也不放过的话，那么……那么他们能放过其余四大世家的人吗？
……
“家主！”花斐跪在地上，咬着嘴唇道：“如今万花谷内瘴气横生，已不可住人，是否移居他处？”
花语泪默然地坐在岩石上，看着自己花了半生心血构建的建业，如今残桓断壁、尸气四冲，一时间沉默无语。
“家主！”花无尘说了一句后，便被花斐瞪了回去。
花家的精英在此番战斗中损失殆尽，只还剩下花斐、花无尘，以及三四名辈份相若的直系子弟和三十多名普通弟子。
其余的人，包括元老耆宿花无环花无圈夫妻也死在了冷寒霜和冷寒雪的手中。
望着谷中花家子弟的尸体，还有那些其它三大世家，以及皇族高手的尸体，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是沉甸甸的。
但花语泪沉默了一会儿，便把愁苦放在了一边，现在还不是缅怀和悼念的时候，如今的三十多四十人的安身之处还要想办法。
如何能让几百年来屹立不倒的花家继续生存下去，才是花语泪所要思考的问题。
她抿了抿嘴，说道：“既然在西莱国呆不下去了，咱们就去中原吧……”
“中原？”花斐愕然道。
对于中原她并不陌生，她早就见识过了中原的繁华，但要离开生长的地方，远赴他乡，她却从来没有想过。
不但是她，在场的花家弟子都没有想过。
“皇上虽然一时收手了，想必还会不断地打压，”花语泪苦笑道：“只有离开这是非之地，将养生息才是花家生存下去的办法。”
“可是家主……”花斐咬着嘴唇，想要说什么，但却没有说下去。
因为她也想到了，冷寒秋只要在经济以及各方面小做手脚，断绝花家的根本，那以花家现在的人手，是很难与他抗衡的。
现在唯一的办法，也确实就像花语泪所说的，离开，走！
“把家产归置一下，低价出售了，十天后，到中原去吧！”花语泪飘然地站起身，缓缓地朝万花谷走去。
“家主……”花斐叫了一声，却看见花语泪背过身子挥了挥手。
“让家主去吧！”花无尘突然道：“那里有她太多的回忆了……”
“你懂什么！”花斐狠狠地瞪了花无尘一眼，快步追上了花语泪……
“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站在眠阳渡的船坞上，林道藏高声地诵道。
“先生念的是《庄子 养生主》里的内容？”羽依低声问道。
“然也！”林道藏笑道：“日诵《庄子》三篇，养性也，怡情也，忘忧也！”
羽依想要附和地笑一笑，却笑不出来。
养性、怡情、忘忧，这与她之前在烟雨城中开的茶苑的茶道是多么相符合，只是她从来都未能做到，从来都没有。
“事情总会过去的……”林道藏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自古以来多少佳人，多少才子，如今不俱是尘埃灰烬，过眼云烟。人生一世，快意二字，何必想太多了！”
羽依抿然道：“先生高论，小女子还是第一回听见……”
“那你就多听听，多想想……”林道藏“啪”地一下打开折扇，轻摇着笑道：“只要不觉得我烦就好了！”
“不敢！”羽依惶恐道。
林道藏怕是她有生以来遇见的第一高人。无论是杜航，还是冷白希，比之都差得太远。就连天决堡的老夫人，学识武功与他一比，也不可以里计。
本来以为历练多事，心智已然成熟的羽依，在林道藏的面前就像一个几岁的小女孩，匍匐在长辈的脚边似的。
“船来了！”林道藏笑着往江面上一指，说道。
一艘挂着五彩云幡的庞然巨艇在江水中缓慢地朝港口驶过来，声势极是骇人。
“这是……”羽依往船指了指，问道：“哪里的船？”
“西莱国的皇家舰队，送我们一程罢了！”林道藏笑道。
“啊！”羽依未想到林道藏究竟是如何让冷寒秋肯派舰队护送他返回中原，只单纯以为高人自有他高人的地方吧。
其实林道藏只是考虑到一般的商船在过下游的时候，江水湍急，怕羽依会有不适，而作出的细心安排，倒未想到她多想了。
等船靠稳了后，林道藏才发现，船上的士兵每个人皆臂扎白带，眼眶泛红，不由得纳闷道：“你们这是……”
“林先生……”船长欲哭无泪地道：“皇后……皇后驾崩了！”
“啊！”羽依失声道。
纵使之前端木蕊有千般不是，如今人死不能复生，羽依心一下就沉倒了底，冷白希会怎么样？
在羽依离开他后，他的母亲又永远地离开了他，这样的打击，只怕很难以让人承受。
羽依转过头朝京城的方向望去，久久不愿意转回头来。
“要回去吗？”林道藏先是叹了口气，然后轻声道。
羽依心一跳，又沉默了好半天，才摇头道：“我相信他能走过来的！”
林道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挥手道：“开船！”
巨船扬帆起航，顺流而下，直朝中原而去……
这一条江水要是一直走下去，倒是会和中原的长江汇合在一处，但在刚到中原地界的时候，林道藏和羽依便下了船。
毕竟船队是西莱国的皇族的船队，在没交涉过的情况下，冒然开进，全引起怎样的反应，还真不好说。
下了船，羽依跟在林道藏的身后，朝离船坞最近的小镇走去。
“你身子太弱……”林道藏未转过身，听着羽依的脚步，笑道：“长久下去可不是好事！”
“嗯？”羽依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先生可有调解之法？”
“我林家有一门专为女子所创的内功，习之可以调理气息、增强免疫力、还有治疗失眠、健忘等一系列作用……”林道藏笑道。
“……”羽依问道：“难吗？”
“倒不难……”林道藏突然转过身，笑道：“你要愿意学的话，那我就把口诀念给你听……”
“谢林先生！”羽依纳头便拜。
“起来吧！”林道藏笑了笑，转回身，说道：“此门武功叫‘冰玉法’，应该是林家初创之时便传了下来的，至今已有千年。听好了！‘万物有根，冰玉其深，究其一法，无外寒人……’”
羽依用心地听着。
自从她小产后，身子骨一直都不好，大约是伤了元气吧。问过欣姨，她也说不出个理由来，老夫人倒懂一些，但她的法子都是西学，使起来并不让羽依感觉放心。
后来杜航建议她去找丈夫看看，她也试过，但无论是中原的丈夫还是西莱国的丈夫，都说不出个毛病来。
冷白希倒是很费了一番工夫，皇宫的御医都请到了王府中，特意看过后，他们也无法可想，只开了一些补气养生的药。
将就着吃了一阵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效用。
或许林道藏说的冰玉法会有一定的作用吧！
回到中原的小镇上，感觉和西莱国差别还是很大的，感觉更亲切一些，毕竟羽依是生长在中原地带的女子。
没有了那漫天的花香，没有了那戴着各式不同花朵招摇过市的女子，每一个人走在小镇的道路上，都显得十分地平凡，而又亲切。
林道藏叫了一辆马车，又指挥着车行的工匠把车厢修改了一下，分成了两间，羽依在后面一间，他在前面一间。
两人终究还是男女有别，虽说林道藏也有四十来岁了，可要是同处一室的话，走在路上，更让人感觉奇怪。
在小镇上又住了一夜，洗了个澡，换上几身冷寒秋送的衣服，才坐上马车，朝林家的隐龙居赶去。
也不知浩儿和梅姨究竟怎么样了，不过，既然林道藏答应派去去偷偷将浩儿接来，同时知会梅姨一声，让她好好在烟雨城生活，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吧？羽依幽幽的想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