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阿哥胤礼尚未成年,没有自己的府第,仍住在乾西五所。胤禵到时,看到他正和玉穗儿坐在炕上玩纸牌。胤礼看到胤禵,忙道:“十四哥好。”胤禵摸摸他圆圆的脑袋,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边啃鸡腿边玩牌的样子,笑谑:“已经这么胖了,再吃下去非吃成大胖子不可。”
玉穗儿笑着瞄了胤礼一眼,打趣道:“不是胖,是结实。”胤礼抹了抹嘴上的油,向胤禵道:“你听听,十五姐这才叫会说话的。”胤禵在他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
胤礼吃的满嘴满手的油,忙大呼小叫的喊嬷嬷拿手巾过来给他擦擦。很快一个嬷嬷跑过来拿手巾替他擦着,看他衣服上也抹脏了,又带他去换衣服。
胤禵向玉穗儿道:“洛灵病好了?你得空出来?”玉穗儿妩媚一笑,低声道:“老有人去看她,我杵在那干什么。不如来跟老十七逗逗乐子。你从哪儿来?”胤禵找了一处挨着她坐下,道:“我本想去八哥那里瞧瞧,结果正遇上他和八嫂打架,我就没进去。”
“哦,呵呵呵。这热闹没瞧见怪可惜了的。”玉穗儿捂着嘴直乐。胤禵瞧她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莞尔笑道:“人两口子干架,你就这么高兴啊。”玉穗儿撇着嘴,“我哪儿高兴了,就是觉得热闹。”她把手里的纸牌往桌上一扔,随口道:“给十七弄的都是油。”胤禵随手拿了一个帕子给她擦手。
玉穗儿摸了摸鬓角的头发,思忖片刻道:“八哥也真够可怜的,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怎么就给他摊上八嫂这么个厉害人,一点福没享到不说,成天介招架河东狮吼。”胤禵道:“这也是各人的姻缘和造化。”
玉穗儿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四处望了望,看到窗台上有一副笔墨,她取了来,在纸上随便涂了两笔。胤禵凑过去望,见画的是个女人张着大嘴,好奇的问:“这是什么?”玉穗儿抿嘴一笑,题了几个字,“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河东狮吼图引得胤禵一阵笑,她忙将纸团了一团扔掉。
胤禵笑过之后,向玉穗儿道:“其实他们夫妻的事,外人也很难知道。”玉穗儿秀眉一扬,“八哥就不该总是顺着她,好歹他也该拿出爷们的款儿,该教训的时候就不能软。”胤禵淡淡一笑,不以为然道:“照你说的,一言不合揍一顿就是爷们的款儿,这不乱套了。况且你难道看不出,八哥下不去手,他心里有她。”
玉穗儿笑眼弯弯,手托着腮撑在炕桌上,若有所思的看着胤禵道:“我原来也不大信,怎么会有人喜欢八嫂那样的泼辣人,自从去年一次家宴散后,看到八哥小心翼翼扶着她上马车的样子,我就知道了。喜欢才会纵容,不喜欢早就当眼中钉了。”胤禵眼珠一转,道:“九哥说的好,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一物降一物。”
玉穗儿轻轻打了他一下,笑嗔:“九哥深有体会吧,你别学他这样油腔滑调的。不过照的你的意思,八哥对灵儿又算什么呢?还是说你们男人都是这样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扔一个,回头我跟灵儿说,让她别再理八哥。”
胤禵不屑的哼了一声,“你别多事,到头来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八哥喜欢灵儿也没什么错。旁人都娶好几个,他就一个嫡福晋,灵儿跟着他也不吃亏。”玉穗儿白了他一眼,“怎么不吃亏了,八嫂那样厉害,眼里容得下谁?再说八哥又老纵容她,到时候两口子一起欺负灵儿。”“不会的,你想太多了。”胤禵向她笑笑。
玉穗儿歪着脑袋闷闷不语,心里却在想:男人都是这样,同时喜欢好几个人,搞得鸡飞狗跳,这个不高兴,那个也伤心,为什么就不能跟女人一样,心里喜欢一个人,就只喜欢那个人。胤禵见她垂首凝思不语,盈盈秀目里有一丝羞怯神态,随手从炕桌上的珐琅果盘里拿起一颗花生轻轻砸了她一下,笑问:“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玉穗儿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脸上一红,忙拿别的话搪塞了。
玉穗儿回去之后,把此事也告诉洛灵,洛灵开始一愣,也没在意。过了一会,正绣着手帕,忽然格格笑出声。玉穗儿忙问她笑什么,洛灵忍住笑,“我在想,八爷这人着实有趣。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玉穗儿也笑,“谁说不是,我只希望八嫂子给他留点面子,别让他挂了彩给人取笑。”
良妃见胤禩两日没进宫请安,心里不免有些挂念,便让霁月去乾清宫观望着,见了胤禩便请他过来。谁知霁月回来告诉她,胤禩这两日也没上朝,告病在家。良妃心里一阵不安,忙要派人去问个究竟,霁月忙拉住她,告诉了她另外一件事:“皇上连着两日召见了德妃娘娘。”
良妃心中一紧,想着当日她被自己连累一起挨了训斥,心里一直有份歉意,可没想到才一两日功夫,她就能重获康熙的欢心,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夜里躺在床上,心里越来越不踏实,翻来覆去睡不着,整整折腾了一宿。
一大早,良妃在自己宫里的小厨房,亲自下橱炖了补品,又将自己打扮得妩媚动人,穿了康熙最喜欢的衣裳,才带了霁月去了乾清宫。
乾清宫外,魏珠远远看见良妃便迎了上去:“良主子吉祥。”“快起来吧。” 良妃笑着点了点头:“皇上这几日身子可好?”“回主子,万岁爷这两日有些乏困,太爷说是体虚,并无大碍。”
良妃听了心想今儿的补汤算是没白炖,自信满满地迈步进殿。魏珠忙抢着进去禀报。不多时,魏珠退了出来,低声道:“万岁爷宣您进去。”良妃满意地点了点头,从霁月手中接了补品,径直进了东暖阁。
康熙正在看奏折,梁九功在一旁伺候着。良妃忙将补品交予梁九功,上前问安:“恭请皇上圣安。”康熙没有抬头,沉声嗯了一声。良妃起身,梁九功忙上前见礼,良妃抬了下手,便踱步到康熙的炕前,柔声道:“皇上,臣妾有多日没见皇上了。”
康熙抬眼看了她一眼,轻笑了一下:“是啊,这几日朕忙,你也没闲着。”“臣妾可是每日闲在宫里。”良妃心里一动。康熙把眼镜摘了,搁在桌上,含笑看着她:“闲着干嘛。”“等皇上啊。”良妃掩口一笑,悄声道。“呵呵呵。”康熙也笑出了声,指了指一旁的凳子,良妃福了一福,坐了下来。
“胤禩这两日没来上朝,告病了。”“臣妾知道了,想着差人去看看。胤禩从小虽很少生病,可病起来就没个轻的。”良妃想起胤禩,心里一阵心疼。“嗯。叫个太医去看看。”康熙重新拿起奏折,边看边道。“谢皇上体恤,臣妾回去就办。”良妃心中一喜,起身指了指梁九功手中的补品道:“这是臣妾一早炖的补品,给您补身的。”
康熙没有抬头,双眼看着奏折,唇边却浮起了一丝冷笑:“朕的膳食自有御膳司伺候,你带回去吧。”梁九功听了这话,看了良妃一眼便垂目看着地面。良妃吃了一惊,惊慌失措地看了康熙一眼,却见他正两眼紧盯着自己,吓得忙低下了头。康熙放下了手中的奏折,盯着她看了良久,良妃始终不敢抬头,暖阁里一片寂静。
康熙终于错开了目光,看向窗外,半晌,才冷声道:“御药房死的那个太监,你认识吗?”良妃听了顿时浑身冰冷,低着头答也不说,不答也不是。“他原来在辛者库干过杂役,这回你该认识了吧?”康熙回过头,目光冰冷地望着她:“说!”“臣妾……”良妃双唇颤抖得厉害,竟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臣妾认……认……”
“行了!”康熙怒喝了一声,良妃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康熙满眼的怨忿,重重的拍了下御案:“梁九功!”梁九功也被吓得一激灵,忙恭身上前:“万岁爷!”“传旨,从即日起,良妃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入乾清宫。”“皇上!”良妃心如刀割,大睁着双眼看着康熙。康熙满眼的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就别过头去不再看她:“滚出去!”
良妃一下瘫倒在地上,两眼发直地看着地面,泪就如泉涌般顺着面颊滑了下来。梁九功忙上前扶了她起来,搀了出去。霁月在殿外看着失魂落魄的良妃被扶出来,吓得一把抱住她:“娘娘,娘娘,您说话呀?这是怎么了?”良妃两眼直直地看着前方,一句话都没有。梁九功叹了口气对霁月道:“快搀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