昶嘉带怡然去看的人,居然在御书房中一个极狭长的暗道之后的密室里。
确切来说,是四个人——四个从身高到体型都与他极似的人。面容虽不太像,但五官位置却相差无几。远远看去,也是极俊逸秀拔。只是站得一动不动,未免诡异。
昶嘉知道怡然可能会怕,也没走太近,只是让怡然在门口略略瞟一眼。
“替身?”
“嗯。”
“他们……睡着了?”站得一动不动的四个人,因为和昶嘉身高相仿,个个都比涓涓要高过一个头去,密室虽不算小,却也颇让人感觉压抑。
“嗯。”昶嘉一笑,牵了涓涓往回走。
怎么可能有人站着能睡着?她因为感觉诡异而没有问清楚,他却答得顺畅自然不以为怪。
“为什么?”
“他们不需要经常醒着。”
那他们什么时候才需要醒着?
“有些事,我不愿做不想做了,他们中才有人会醒。”他从来都能轻易猜中她的心事,“比如:祈雨祭天。”
祈雨是旱灾荒年时帝王不得不行的苦旅,自皇宫至祭天台,遥遥几十里路,即便皇帝身体羸弱,为表[为民祈祉]的爱心诚心,也要通程步行。大旱之年的祈雨,尤其辛苦。虽然钦天监会事先卜好一个欲雨天气来便宜行事,但若一直找不来,就算烈日炎炎,也是不得不去。浩浩荡荡的祈雨仪仗里,皇帝晒昏过去,左右N列侍官夹道相搀,也决不能让人看出来。所以事先内侍都会预备好冰片薄荷嗅盐之类,随时准备救治。但昶嘉显然根本不愿稍稍略吃一丁点儿苦。
怡然无语。这个懒人。“那不是连声音也得和你像了?”
“嗯,有一个,不过他们都学过变声,要模仿得像并不难。”
那四个人只是和他身姿略似,轮廓略似,已经是少有的风姿英拔,气质声音再略似——这样的人,要到哪里去找?还是怪……
“太懒了。”怡然用头去撞昶嘉的肩。
“那样的机会比较少,”昶嘉自己也笑,在她额上揉了揉,轻轻将怡然拥进怀中。自从……后,他似乎更喜欢抱她了,几乎连路都不肯让她自己走。怡然想推,却被他在颊上“啾”吻一下绯红了脸,正要恼时,才听他缓缓道:“比如:宠幸孟嫔。”
怡然的手停在了空中,睁大眼看他。
密道狭长幽暗,他的面孔依然俊秀,凝视着她的漂亮眼眸溢彩流光。
这个疯子!天哪!
“涓涓,除了你,不会有任何人有机会孕育‘我’的子嗣。”他的声音,还是轻轻的,清晰的,却一字一字敲进她心里去。与她对视的眸光像是凝了胶,加了蜜,让她看得不愿稍稍将眼珠转开去。
“为、为什么?”心跳得不能自已,好困难才可以屏住呼吸。
明明已经隐隐猜到答案,却还是不肯相信——没有人会这样的!怎么可能?
她是他的[第一人],对她而言已经很开心。。。在玄朱,太子哥哥才15岁就已经娶了主妃和侧妃了——可他的意思,是说只要她做他的[唯一人]?
“长得连朕还不如的人,朕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去让她们泄欲?”他答得理所当然,面孔朝天。
听听,什么话?委屈自己让别人泄欲——泄、泄欲?
“……”怡然差点儿又想拿他练拳了。
算他聪明!说话之前先点了她穴道!可是,为什么,她还是这么想扁人?压制再压制,还是忍不住气喊:
“那你也别碰我!”
昶嘉一怔,随即一笑,挑衅地用嘴唇碰一下怡然的面颊,再碰一下。
怡然气结。
她以为他会说“你比我漂亮”(汗……)或“情人眼里出西施,所以你不一样”来让她勉强接受,可昶嘉却只是静静走出秘道,淡淡关上门,轻轻将怡然放上书房的软榻,慢慢调机关推动书柜挡住原来的暗橱,再也不肯说话了。
怡然一个白眼扔过去,他背着她,没看到;再一个白眼扔过去,他没转过身,还是没看到。再几个白眼扔过去,估计他也还是看不到,倒是她自己会有眼睛抽筋之虞。
叹口气,以陌生人的角度来评断他的背影:身姿俊秀纤雅,却霸气天成,傲然卓然。——好看之外,那份骄扬不群也是独一无二,身为王族,骄傲的人见得不可谓不多,但像他一般浑然天成只会令见者心折的,几近于无。
这样的人,真有人能仿得像?
还是四个……
不觉凝视出神,昶嘉又走到身边来也未发现,被他再故意亲一下嘴唇,才重又开始磨牙。但昶嘉似乎乐得很,抱起她又往外走。
走过檐廊,走过回廊,再走过曲连花廊。
怡然终于忍不住娇滴滴开口:“皇上打算如此娇纵妾身多久?”
昶嘉毫不在意地拨起她下颔,深情款款与她对视,甜腻腻答:“一生一世。”
怡然只觉得一阵恶寒,全身的鸡皮疙瘩群起抗议,再也无法多看他一眼。奈何人在怀中,身不由己,只能仰望天空聊以寄愿——无奈晴云万里,一碧如洗,要突然降下一道大雷劈昏他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昶嘉笑笑,将她面孔扳回来,再吻吻她,嘴唇有些凉:“涓涓,我再也不会负你。无论何时,你都要信我。”
怡然望住他,微笑:“听起来你现在已经要做对不起我的事了?”
昶嘉迟疑一下,点头:“不是真的。”
“要模仿你,很难。”
“对陌生人模仿,就很简单。”
话说到这里,已经不需要再继续。如果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他也不会说出来。可他既然已经作了决定,还有再问她的必要吗?他一向强势,所做出的决断根本不容别人改变。那她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两样?
怡然闭上眼,忽然觉得有些困倦:“我想睡一会儿。”
“怡然——”他似乎还想说话,怡然等了一会儿,他却只是将她再抱得高一点,吻了吻她的额,柔声道,“没什么,睡吧。”
怡然阖着眼困了半晌,一直睡不着,只是被他点了穴,一直动不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他低低的声音说:“涓涓,其实我也喜欢你现在的‘怡然’这个名字——我和齐珩一样希望你永远怡然幸福。你真的能信我,真的能明白吗?”他的脸颊轻轻贴近,冰凉潮湿,似有泪痕。
他……哭了?
那么高傲骄傲的人——哭了?
如果他没点了她的穴,也许怡然真的会伸手抱住他,跟他说“我信你,我明白”——即便其实她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不明白,可她宁愿相信。只是试了一次再试一次还是不能动之后,怡然颓然了,开始赌气:既然他已经决定了所有事,她除了奉陪再无别的选择了,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搭上安慰?虽然他说他和齐珩一样希望她幸福……
和齐珩一样……
哎,等等——齐珩?齐珩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