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一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我们才离开墓园,离开的时候,高昂紧紧地拉着我的手,我们走过那片先人长眠的土地,仿佛走过生和死的分界线。
夕阳的照耀下,高昂的头发闪着金黄色,我看着他的侧脸,觉得有片刻的恍惚。在园门口,我突然站停下来,叫住了他,“高昂,我想,我是爱你的。”背着夕阳,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然后,我没有等他的回答,拉着他的手继续朝前走去。
那天夜里,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高昂只是紧紧地搂着我,我在他的怀里,微笑着进入梦乡。
有心爱的人相伴的日子过起来飞快,在这十天里,高昂带我逛遍了所有我想去的还有他早年在伦敦生活的时候喜欢去的那些地方,我用我缺席了整整十年的热情和勇敢来补习我所未能遇见他的六年。
从那第一句冲口而出的“我爱你”到每天早晨在高昂怀里醒来的时候念着的表白的句子,我用奇异的适应能力尽力转变着,我不想给高昂负担,我想让他知道我也可以支撑他。
十天之后,我跟团回国,上飞机的时候,我对高昂说,我等你回来。他看着我,很温柔地笑了,轻轻地点了点头。
回到上海,再度恢复到忙碌的工作状态,不过,因为高昂说,总是熬夜不好,我便小小地改动了一下作息时间,每天十二点之前无论怎样一定要上床。于是,每天上班精神总是很好,脸上也总带着笑。
然后,苏尘就开始时常调侃我说,迟来的春天到了,我总是翻翻白眼对她说,受益的还不是你这包工头。我想,我跟苏尘已经不仅仅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了,因为高昂,我们已经可以算是朋友了。
由于时差的关系,我和高昂并不怎么打电话,只是每天给对方发一封Email,随便写点什么,也许是天气,也许是心情,也许是路上看到的奇异的风景。我总在信的末尾说,我爱你,然后无比期待能看到高昂回给我一样的句子,尽管我已经理解他,理解他是一个更愿意用行动来表达爱情的男人,可仍是免不了希望能从他的嘴里听到那句话,可是,他只说,我很想你。
空下来的时候,我给淇安打电话,说起高昂,忍不住有点小抱怨,她就在电话里笑,她说,沁,这是你欠高昂的,该还他的。每当听她那么说,我总会安静下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应她一句,我知道。
一月中旬的某一天,淇安很意外地在夜里打电话给我,她在电话那头默默地做着深呼吸,好一会儿,终于开口道,“沁,史东跟我求婚了。”
我那还有些睡意朦胧的脑子瞬间就清醒过来,“真的?”
“真的。”淇安的声音有点颤抖,我想,她也一定觉得不能相信,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他想通了?”那个异常坚持要把最好的东西给淇安的男人,终于明白他的坚持可能会让他失去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了吗?
“嗯,他说,还是把我拐在身边再挣钱比较保险,不然,挣了钱也没人替他花。”淇安的声音听起来甜甜的,今晚,她该失眠了吧?
“总算会算账了!”我捏着电话忍不住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我停了下来,对着电话那头认真地说了一句,“淇安,你能幸福,真好。”
淇安用我听过她最温柔的声音回我,“你也会的,沁。”
挂了电话,却觉得睡不着了,看看时钟,夜里两点,伦敦就是晚上七点,高昂该忙完下班了吧。我靠着床头想了十多分钟,终于还是拨通了高昂在伦敦的电话,铃响三声,被接了起来,“Hello?”
“高昂,是我。”我真是喜欢听电话里高昂的声音,说着标准的英式英语,感觉绅士得不得了。
“沁?”高昂一副有点意外的口气,“上海该两点了吧,这么晚,又熬夜?”
我闷闷地笑着,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很喜欢听高昂对我有点小斥责的口气,那感觉像是一个父亲教训着他的小女儿,小小的严厉却掩不住满心满眼的疼爱,“没有,刚刚被一个报喜的电话叫醒,就睡不着了。”
“报喜?”高昂的口气松下来,然后,那头传来温和的音乐声,他该是坐到客厅的壁炉边了吧,我几乎都能听到壁炉里火星跳动发出的“噼哩啪啦”的声音了。
“嗯,淇安,她男朋友跟她求婚了,这女人兴奋得,估计要失眠了。”我躺了下来,缩在被窝里说着。
“哦?你那个最好的死党?她男朋友叫史东,是不是?”
“你记得?”我有点意外,印象里,我好像没有正式介绍他认识过淇安。
“当然,你去年生日不就是跟她一起过的?”
这才恍然大悟,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其实一直很在意那次生日我没同他一起过呢,“高昂,我保证,今年生日,你逃不掉的。”
高昂在那头笑了起来,“这是不是表示,我该赶紧挣钱备着,等你胡吃海塞的?”
“嗯,态度不错。”我满意地说着,然后,高昂就笑得更厉害了,笑停下来,我们就对着电话静静的不说话,高昂的呼吸声因为窝在被子里的关系听起来好像就在身边一样,我裹紧了被子,仿佛高昂紧紧地搂着我一样,然后,我开口道,“高昂,我想你了。”
那天晚上,我们一直聊到我再度觉得睡意袭来,电话就被扔在枕边,也不记得挂上。醒过来的时候,电话里仍是嘟嘟的忙音声,然后,我就觉得自己好像又梦见高昂了,他在梦里对着我笑,张开双手温柔地拥抱我,他的嘴唇触感温柔,眼神温暖,梦快醒的时候,我似乎听见他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