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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2.贺寿惊变

这样无所事事的待了大半年,就到了母亲的生辰。我不敢公开庆祝,故早起沐浴上香,替母亲祈福,供了果品香花,默默遥祝母亲身体康健平安,晚上,我悄悄携了清酒檀香,嘱内监宫女看紧门户,如见到有人问就说我已休息,绕过花池,走到对面的小树林里,找了块空地,面对家的方向,上了香和酒,跪在地上叩头,默默为母亲上寿。想到慈母恩情,不由潸然泪下,身为女儿不能膝前行孝,已是大过,而在这深宫之中,又劳母亲挂念,更是不孝之极。

“谁在那儿哭泣?”有人喝道:“不知道有违宫规么?”我吓了一跳,忙收住声音,听那问话的象是宫监。“是谁?”那声音厉声问:“哪房的宫女?速速道来,否则将你绑至慎刑室了!”我擦了泪,定了定神,冷冷道:“你是谁?敢在这清蕖小院大呼小叫,不知道这宫中规矩么?”对方咦了一声:“你还赖上别人了?大胆!圣驾在此,还不快迎驾?”我忙跪下,道:“臣妾婉选侍萧氏恭迎圣驾!”“唔—”有人威严地应了一声,脚步声走了过来,我心中惊疑,不敢抬头,不知皇上怎么会来这个几乎被人遗忘的角落,又这么巧,会不会有人。。。。?“你在这儿祭谁?不知道这是宫中最犯忌的事儿吗?”声音中重重的压力迫的我把头低的更低,心中一边飞快地转念:不,不,我未承恩,更不生事,不事招摇,不会有人想到来害我,定是皇上无意中路过此地,发现烛光才走过来的,一边骂自己太过不小心,一边想对策。“快说!”宫监喝:“皇上问话呢!”心一横,直言道:“请皇上恕罪。臣妾并非有意犯忌,实因今日乃臣妾之母的生辰之日,臣妾不能在膝前尽孝,故才在此遥叩母亲安康。”“嗯。”头顶上的声音漂浮着问:“就算为了行孝,也不能违了宫中的规矩啊!”我道:“臣妾的父亲早亡,母亲靠针黹将我兄妹五人抚养长大,家贫无以延师,母亲于晚间闲时亲授我们诗文书画,一身兼父母两职,着实不易,臣妾想到母亲这些年来种种艰难之处,实难自已。不想却忘了宫规。皇上,臣妾有错,不敢求皇上宽恕,唯有一死以报皇恩,但求皇上不要怪罪臣妾的家人,臣妾虽死无憾!”磕了几个头,伏地不起。“你倒是一片孝心,贞烈可嘉。”那声音道貌岸然。过了好久也无动静,我偷偷抬头,面前已无人影。我忙收拾起东西,匆匆回宫。回思刚才,恍若一梦。

不安了几日,也无任何动静,暗自庆幸或许能逃过一劫,却见如花、似玉两个小宫女跑进来,喜滋滋地道:“主子,大喜!”“什么?”我一惊。她们道:“皇上前日上奏两宫太后,说后宫人众多,一来奢费用度,二来久不见亲眷,不能行孝,实是有损天德,请旨放释。两宫太后嘉许皇上纯孝,答应将一批宫婢及未承雨露的低等宫人放出宫去与家人团聚,说不定主子很快就能见到家人了。”“真的?”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他真的下了旨?莫非与前几日的事有关?“真的!”两人喜笑盈盈,我叫来内监,打听清楚确是如此,才相信所听非虚。以前在外面听过当今是一位圣主,如今看来,至少也是一位明君,看来,我有望重回家园了。

高兴还没完呢,内监忽来传旨,说皇上今晚召我去侍书。我恍若晴天霹雳,心中刚升起的一丝丝希望化成青烟,不由苦笑,命运弄人,诚实不谬,看来,我是无福走出这宫闱了。

傍晚时分,车来接我,我被带到承庆殿,在偏殿沐浴更衣,进入殿中。

一个人正背对着我在看地图,我不敢抬头,进殿后跪下叩头报名。他嗯了一声,正是那个熟悉的声音,道:“起来吧,给朕研墨。”我起身走到案前,注水研墨。“可听到恩旨了?”皇上问。“是。”我低低应。“外头怎么说?”他问。我答道:“回皇上,阖宫上下,无不在称颂皇上仁孝,太后慈德。”“嗯。”皇上道:“你呢?”我道:“臣妾庆幸生于盛世,得逢明君。”“只怕说的不是真心话吧?”他道。我忙跪下,道:“实是臣妾心中所想,并无半点虚言。”他道:“那——如果朕要临幸你,留你在宫中呢?”我道:“臣妾蒲柳之质,实不足以侍奉君王。”他笑了起来,道:“起来吧,你边给朕研墨,边回朕的话。不要总是下跪的。”“是。”我谢恩起来继续研墨。皇上道:“那日是你提醒了朕,这么多奴婢宫人,与其在宫中白头到老,不如早日回去与家人团聚,说起来,他们应该谢你呢。”我道:“是皇上宽洪大量,没有治臣妾之罪,反推恩于人。臣妾干犯宫规,不受罚已是侥天之幸,哪里还敢居功?臣妾每思至此,都不胜惶恐感激,若非生逢盛世,又得遇皇上这样的圣明君主,臣妾早成了一杯黄土,哪还有机会与家人重聚呢?”皇上道:“你倒乖巧,一番话不仅将责任推的干干净净,还指望朕加恩给你让你回去。本来这也不难,只是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朕一个问题,若是让朕满意了,朕就放你回家。”“是。”我道:“臣妾不敢欺瞒皇上。”他道:“朕此次恩旨放出的奴婢宫人都是在宫中五年以上的人,其他人未蒙特旨是不能放出的。你事母甚孝,朕很欣慰,但这个理由放出去未免勉强,你年纪尚小,入宫日浅,若非有一个特别的理由,朕也不能堵悠悠之口。你告诉朕,在外头可有中意之人?”我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么一个大难题,说没有,一定不能得特诏,说有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后宫宫人,心中只能有一个男人,那就是皇上。他多半是在试探我。“怎么?”他问:“不敢说?你犯宫规又不是第一次了。朕最不能容忍说谎之人,你老实说了,不但没有罪,还可出宫见到家人,若是说了谎,哼……”我决定再赌一次,走到下面跪下,叩头道:“请皇上恕罪,臣妾心中已有他人。”“唔。”他似乎并不意外,问:“是谁啊?”我道:“三年之前,臣妾随家母兄长扶家父棺椁回京安葬,过了几天去祭扫时,遇见一个少年,他自称曾受教于家父,闻得家父回灵,特来祭拜一谢师徒之谊。臣妾感激之下,略略攀谈几句,他儒雅倜傥,实为一诚信君子。”他道:“那你们……”“皇上。”我忙道:“臣妾并未做任何越轨之事,何况又在家父灵前,臣妾可以对天起誓。”他又嗯了一声,道:“他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士?”我道:“他叫王天授,自称江南人士。”他道:“那你们后来再未见过?你又怎知他喜欢你?”这问的让人尴尬,喜欢这种事儿凭的是一时感觉,哪里有什么凭据?我道:“臣妾因家父之孝,不敢逾礼。那王公子也甚是磊落,说道三年之后等我孝服期满,再来我家拜望谈论诗书。臣妾谨守家规,再没见过他一次,皇上明鉴,臣妾所说句句是实。”“嗯。”他过了一会儿,才道:“起来吧。”我起身时偷看了他一眼,他仍背对着我对着图出神。半晌,他才道:“就这么一面你就喜欢他了?你又怎知他定会来寻你?”我道:“臣妾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他,但能与他谈书论画也是平生一大快事。王公子满腹经纶,博学旁收,臣妾幼失教养,正想细细请教,并询问当年父亲之事。他是一个坦荡君子,想必不会失信于人。”皇上笑了几声,甚是干涩,道:“好吧,朕知道了,那你先回去吧。等朕的旨意。”我叩头谢恩离去。

满心以为此次可获恩旨回家,谁料几天之后,皇上竟加封我为贞嫔,那是强留了。我心中又气又悔,没想到天子竟也失信于人。领了旨,传旨的太监笑道:“恭喜贞主子。”我让宫女打赏了他们,回屋坐下,如花跟进来,问:“贞主子似乎不欢喜?”她哪里知道我的心思。我懒待说,闷闷地坐在镜前,留下无异死路一条,身侍天子而心想他人,杀一百回都不为过。他竟加封,显然是心中恨极,想慢慢折磨我。宫廷诡诈,一点也不错,难怪他小小年纪就敢力板权臣,归政于上,乾纲独断。“贞主子。”似玉道:“刚才刘公公来传旨,说今夜皇上翻了贞主子的牌子,请主子预备着去侍寝呢。”“知道了。”我打起精神,打扮整齐,去太后和皇上宫中谢恩。太后身上不爽,皇上正在议事,都没见着,我不过望宫中叩头而已。去其他妃嫔宫中叩谢时,不免酸言冷语,我哪还有心思去理会这些,全当没听见,回宫后准备晚上侍寝。我打定主意拼着一死,也决不委身于这等小人!

在奉乾殿等候皇上回来,我将心中的话又过了一遍,既已萌死志,反倒平静下来,唯一有愧的是家人,我若不死,以欺君之罪侍上,会连累了他们。死了,说不定皇上会放过他们,但愿老天有眼吧。

等了很久,外面哄哄声响。皇上来了。我起身,跪伏在地迎驾。耳听得脚步声杂沓,越来越近,心情也不免紧张,毕竟,这是在皇宫啊,天子一怒,后果难料。

“贞嫔起来。”那熟悉的声音道:“侍朕更衣。”我匍匐不动,道:“臣妾有下情禀报,请皇上禀退左右。”“噢?”那声音带笑,道:“又有什么鬼主意了?好吧,你们退下去!”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一双手伸过来,要拉我,皇上道:“行了,人都走了,有什么话起来说吧。”我轻轻挣脱他的手,理了理思绪,从容禀道:“皇上可还记得前几日承庆殿与臣妾的一番对话吗?”他道:“朕记得,怎么了?”我道:“皇上曾答允臣妾,臣妾说出心中所想,皇上就放臣妾回家。”他道:“朕是说过,不过转念一想,似你这样贞贤孝顺又敢说真话的女子实在难得,故朕打算留下你侍奉朕。怎么,你不愿意吗?”最后一句已颇有严厉。我道:“是,臣妾不愿意!”“大胆!”他喝:“你不过一个小小妃嫔,竟说出这样犯上的话来,你以为朕真的不舍得杀你吗?”我道:“皇上威加海内,杀臣妾不过弹指一挥间。臣妾不想皇上做不仁不信之君,臣妾亦不愿意为不忠不孝,无耻无义之人,不敢劳皇上动手,臣妾愿一死以谢君恩!”起身,扑向柱子。“不要!”他叫。但这是我早已看好计算好的,哪里容他反应,只听衣袖拉断之声,我已撞向宫柱,头上轰的一声,周围静了片刻,顿时大乱,一个声音暴吼:“传御医!”

我头痛欲裂,心中却从未如此平和安祥过,湿湿的液体带着腥味从头上滑下,模糊了眼睛,流进嘴里。“稚奴!”一个人抱起我,悔恨地道:“是朕不好,朕不该跟你开这样的玩笑……”“皇上,”我笑:“不要怪罪臣妾,不是皇上不好,实在是臣妾不愿对皇上不忠,也不想皇上背上背信弃义的骂名……”“你别说了,朕都知道。”那声音哽咽:“你养养精神,别再说话了,御医马上就到,你坚持一下。”我道:“谢皇上。皇上是好人,是臣妾无福,不能侍奉皇上,见到皇上天下大治,臣妾愿来生为皇上家奴,以报皇上天恩……”“稚奴,你别说了,朕都明白。”他哀伤的声音:“是朕不好,你怪朕吧。”我的头晕得越来越厉害,知道时日无多,我道:“所在罪都是臣妾一个的,皇上开恩,不要罪及臣妾的家人。”“不会。”他道:“你放心…………”“皇上,御医来了。”内监低声提醒:“要不要将贞主子放到床上?”“滚开!”皇上火道。然后我觉得自己飞了起来。“你不会有事的!”皇上对我道。我笑:“谢皇上,臣妾虽死无憾!”

一个人若是一心求死,那么谁都救不了他。我昏昏沉沉的,听见内监问:“贞主子到底怎样?”“皇上,”有人回禀:“贞嫔外伤极重,但如精心调养,并非无恢复的可能。”内监问:“那为何许久未醒?汤药不进?”“这…………”御医迟疑。“治不好贞嫔,所有御医医正全部砍了!”皇上阴郁而蕴怒的声音:“诛九族给贞嫔殉葬!”“皇上!”御医叩头的声音。我想睁开眼,却无一丝力气。“恕臣直言!”一个清峻的声音道。“讲!”皇上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皇上,贵主此病并非不能治,但之所以治不好是因贵主心中早萌死志,不欲求生!”“大胆!”内监喝道。叩头的声音,那声音坚持道:“皇上,臣等为贵主请脉,贵主脉息虽弱,但并无必死之征,只需按臣等开列之方服药,再加上按时辰更换外敷之药,贵主当可无碍。之所以屡灌汤药不进,是因贵主了无生趣,一个人若是一心求死,纵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也无可救治!”“是啊,皇上。”众人纷纷附和。“够了!”皇上喝道:“统统下去吧!”

过了一会儿,有人在耳边道:“稚奴,你睁开眼看看,我是王天授,是你等了三年的王公子啊。”是皇上的声音,他还在骗我。“稚奴,你小时候进宫的事难道忘了吗?”皇上道:“朕那时便答应娶你为妃,三年前,朕以王天授之名与你相约三年后再见,如今,你竟要负约吗?”我挣扎着想醒,可就是动不了。“贞嫔。”那声音变冷:“你若一心求死,朕也不拦你,朕答应过不杀你的家人,但未答应不可入狱,来人,去萧府,将萧氏一门男女老幼全部送至大理寺!”我又惊又怒,又气又急,胸中一口闷气涌上,忍不住张口吐出来,手脚顿时能动,眼睛也能睁开了。“稚奴!”又惊又喜的声音:“快传御医进来。”我却傻住了,眼前这张脸,他…………他竟真的是三年之前那个英气勃发的少年——王天授!我头晕起来,“稚奴,稚奴。”“皇上勿急。”御医道:“贵主只是一时的急怒攻心,血不归经,并无大碍。”我努力集中精神,伸出手,我是在做梦吗?还是死了?他……他真的是我常常梦到的王公子吗?

“稚奴。”他握住我摸索的手,道:“朕确是王天授,因为天子之身,不便祭臣下,可你父亲在朕小时候曾教过朕读书,朕感其忠烈,故易服前去凭吊,实非有意骗你,你莫要怪朕。”我思绪混乱,想开口却咳出朵朵桃花。“稚奴——”他悲唤,已带哽咽之音。“皇上,赶紧给贵主服药吧。”御医着急的声音。王天授——不,皇上借拿药之机,伸袖抹去眼角的泪,接过药来,对我道:“来,稚奴,朕喂你吃药。”将碗递到我唇边,浓烈的药味几乎使我晕去,我从小就不惯喝这种苦药,可他的目光坚持,我只好张开口,才喝了一口,那重重的苦味就让我忍不住呕吐出来,药汁呛的我咳嗽不止,仿佛连心肺都要吐出来。“废物!”皇上怒砸药碗:“来人,将这些御医拖下去廷杖!”“皇上!”御医们伏地求告:“求皇上饶命!”我使出仅有的力气拉住盛怒的他,哀求地看着他。他渐压下怒火,我道:“皇上,不怪他们,求您饶了……”一口气上不来,几要闷去,他扶住我,轻敲我的背,道:“莫急,朕答应你便是。来人,放了他们。”“谢皇上饶命!谢贵主饶命!”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的御医们个个面如土色,惊若寒蝉。他不耐烦地挥挥手,内监冲发抖的御医们一使眼色,他们如蒙大赦,纷纷起身要退出去,王……皇上抬抬眼,盯住其中一人,问:“你叫什么名字?”“臣——陆天放。御医苑从四品医正。”正是刚才敢说真话的声音。“唔——”皇上道:“你留一下。”“是,臣遵旨!”他又跪了下去。“皇上。”我喘息稍定,便道:“臣妾自小便不能服食这种汤药,服了便吐,这不关御医们的事儿。”皇上转向地上的陆太医,问:“你有什么法子?”陆天放道:“可将丸药研碎喂贵主服下,或可有效。”“唔。”皇上抬眼看看内监,内监会意地去拿药。“你在太医苑几年了?”皇上问。“回皇上,臣今年刚入的太医苑。”“难怪朕没见过你。”皇上恍然的声音。我道:“皇上,这位陆太医不仅医术好,且为人也颇正直。”“嗯。吩咐下去,陆天放加封正四品医正,以后专为贞嫔看脉。”“臣领旨谢恩!”陆天放从容不迫,并无特别的喜色,这份定力已是难得。皇上眼中浮现一丝欣赏之色。

内监递上研好的药,皇上接过,我忙道:“折杀臣妾了,臣妾死罪!”“哪那么多死罪?”他有点不耐烦:“这天下都是朕的,朕不让你死,谁敢让你死?”“贞主子,”内监在一旁道:“皇上为您已经一天一夜未合眼进膳了,您就快服了吧,也好让主子放心。”一股热热的东西冲进眼眶,我看看身边颇有憔悴之色的皇上,想谢恩却哽在了喉中,我张开口,合着泪服下了药,他脸上现出一丝欣慰之色。我的泪更是止不住落下来。“哭什么?”他却笑了:“朕刚才是吓唬你的,你的家人没事。朕也不会让他们知晓今日之事,以免他们受到惊吓。”“臣妾不是害怕,”我道:“臣妾是感激皇上如此大恩,臣妾粉身难报……”“皇上,”陆天放提醒:“贵主体力未复,还要多加休息调养。”“嗯。”皇上道:“你去开方子吧。”“是,臣告退。”陆天放一步步退了下去。皇上要起身,我紧紧抓住他,他要干嘛?他微微一笑:“朕去换件衣服,也让宫女们把这儿收拾一下。你放心,朕不离开你。”我双颊发烫,这才发现一直靠在他怀里是何等失仪,忙松开手。他拍拍我的头,在我耳边问:“你是舍不得朕呢还是舍不得王公子?”我更是羞不可当,轻轻啐了他一口,却换来他哈哈大笑。

换了所有床具,内外衣,我已不能支持,强撑着,一直等到他进来,才放了心,忍不住哼了一声,全身酸软,倒在床上咳嗽不止。他忙急步过来,扶起我,轻敲我的背,我咳了好一会儿才顺过气,道:“你果然没失信。”他灿然一笑,道:“朕是天子,自然一言九鼎。”我笑,细细打量他,他较三年前清瞿了一些,眉间英气更重,面容也更为刚毅。内监识趣地挥手令屋中所有人退了出去,然后自己也轻轻走了。我靠在他温暖的怀中,道:“臣妾从没这样欢喜过。”他伸双手将我揽在胸前,道:“朕也从没这样欢喜过。”“皇上骗人。”我笑,这宫中如许宫人,他宠幸过的至少也有二三十,不然又怎会有二子二女?“朕没骗你。”他道:“朕虽然有二妃二嫔十几个侍应,但从来没一个女人肯为了朕舍弃富贵乃至生命。那天,当你求朕放你出去以践王天授之约,朕在心里便已将你引为知已。后来,你更为此慨然赴死,朕虽担心你的生命,更是追悔莫及,发誓你若无恙,朕定会护持你一生。稚奴,你初来宫中时,朕虽曾戏言要娶为妃,那不过是爱你的乖巧伶俐。后来与你在郊外相见,你长成亭亭少女,年齿虽稚,但已具倾城之姿,那时朕心中爱的是你的才貌,是以吩咐内廷三年之后将你选入宫中,后来朕有意冷你,不召幸你,你却也泰然自若,耐得寂寞。后为母寿犯了宫规,朕感于你的纯孝,为你守秘,使你免于受罚。朕再召你,意欲试探你对皇恩是否在意,而你宠辱不惊,无视皇家富贵荣华,宁愿回到自己喜欢的男人和家人中间,朕看到了你的赤子之心,忠贞之情。这样的女人,朕若不爱惜珍视,上天都会惩罚朕的。”我心下感动,口中却道:“原来皇上一直在戏弄臣妾,臣妾是皇上的玩物了。”“不,”他认真的道:“稚奴,朕不是有意戏弄于你,朕也是出于无奈啊。”“哼,”我故意道:“你是天子,有什么无奈啊?”他道:“朕虽为天子,有许多事也是身不由已,日后你便知道了。”我道:“你就是骗我,把我当成……当成耗子一样耍弄。”他捂住我的嘴,道:“不准你这么说朕!”我不服气,他缓缓松开手,轻叹一声,道:“朕十四岁亲政,两宫太后和臣子们便要朕立中宫皇后,朕不想象先皇们一样找一个有敬无爱,貌合神离的皇后,故而一直顶着未应允,便是想自己找一个心爱的女人知己一生……”我忙道:“皇上臣妾可不想——奢望做皇后,臣妾只想一辈子侍候皇上,看着皇上就知足了。”“朕知道。”他声音柔和轻缓:“朕知道你不希罕那个位置,可是这宫里宫外有的是人希罕。她们明争暗斗,为了只不过是那个位置和名分,以及母仪天下的风光,又有几分是真心爱朕为朕的呢?”我默然,他说的倒也不错。皇上其实也挺可怜,他又何尝不是一件人人想得到猎物的呢?“朕当日压你的妃位与后来擢升你的妃位是一样的原因。”他道:“你不会怨朕吧?”我低低道:“臣妾明白皇上心中的为难与孤独,臣妾不怨!”他的手搂的更紧,道:“你真是一个贤淑之人。你的位置一下升的过快,已引起宫中之人注目,两宫太后也颇有微辞。这宫中杀机四伏,为了你今后的安全,朕也只能暂缓进你的妃位。而且,为了不给你带来太多的嫉妒,朕以后也不能常来这里,还得去别的宫里应付一下,让你受点委屈。”我强笑:“这是皇上爱臣妾,臣妾哪还有什么委屈?”“真的?”他不相信的声音,转过我的脸,面对着他。我鼻子发酸,轻轻点头。他叹了口气,道:“你骗朕!”我道:“臣妾不敢!”他道:“你若不爱王天授,朕信你不委屈,你若爱他,朕便知你心中无限委屈。”我给他道破心事,泪就忍不住流下来。他搂我入怀,让我在他胸前哭泣,道:“是朕对不住你。朕欠你的太多了。”我道:“那王公子答应我,心中只能有我一个!”他苦涩地笑声:“王公子可以答应你,朕却不能答应你,朕心中还有江山社稷,百兆黎民,朕——只能负约于你。”“皇上!”我更是委屈,哭得更急,一时气息不继,差点又要吐出来。“是朕不好,让你病中还如此伤心。”他道:“稚奴,你且忍一时,朕一定会给你最大的荣光。”我黯然道:“皇上可以给臣妾最大的荣光,可臣妾宁可要一个完完全全的王公子与我厮守到老。”“稚奴。”他哽咽:“朕知道给不了你这些,但是朕答应你,在你面前,朕是王天授,是你一直都在等的王公子,他心中只有你一人。”我强忍难过,道:“是臣妾不好,惹皇上伤心了。皇上为了臣妾,颇伤精神,臣妾请皇上为天下及两宫太后着想,早些安歇,勿为臣妾一人所误。”他道:“朕今晚陪你,不是皇上,是王天授,他不能也不该在这时候离开萧珩。”我嗯了一声,其实也舍不得他离开。

他陪我睡了,却没碰我,他真是一个谦谦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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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以其各项训练随社会进步而灵活地调整知识,并从此迅速流行起来。魔鬼训练已经风靡全球。如今,魔鬼训练营最早起源于古罗马的“斯巴达克训练”,力求倡导最新成功技能的现实精神而为世人所追捧。“二战”后在欧美和日本演变成章程。其宗旨是锻炼人的意志力、忍耐度、心智模式、团队精神、沟通能力和技巧,开拓创新能力和领导能力等。,这种培训形式开始引起企业界的注意。魔鬼训练以其强调生存意志、重视自我激励、关注实用技能、普及商业理念的特色章程吸引了无数的社会大众,同时,风行于欧美
  • 西中黄村志

    西中黄村志

    盛世修志,志载沧桑,自古皆然。值此国家兴旺发达,社会和谐进步,人民安居乐业之际,西中黄村有史以来的第一部村志,破天荒的面世了,可喜可贺!村党政领导班子的有识之举,可歌可颂!众多有志乡士的无私奉献精神,可敬可佩!西中黄村,地处三晋“丁陶”、千年古镇汾城腹地。这里地灵人杰,世代耕读;物阜民丰,人才辈出。素有文化村、文明村、古建村、富庶村等盛名,堪称“金襄陵、银太平”版图上一株靓丽的奇葩。
  • 张居正(第一卷):木兰歌

    张居正(第一卷):木兰歌

    本书是系列长篇历史小说《张居正》的第一卷。围绕着张居正与首辅高拱这两位权臣之间的政治斗争,展示了宫庭内外各种政治势力的此消彼长,写出了斗争的复杂与残酷,塑造出了张居正、高拱、冯保、李贵妃等一批具有鲜明个性的人物。
  • 翻转吧!罗密欧大人

    翻转吧!罗密欧大人

    她是积极向上,乐观开朗的孤儿;他是脾气暴躁、单纯善良的富家公子。他们此生原本不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注定有着各自不同的世界。一场不大不小的雨,一个人群零乱的车站,却出现了0.0001的几率,把原本不同世界的两个人连在了一起……当睿智的夏默然遇到了冷酷的肖韶炎,就如同天雷勾动了地火般一发不可收拾。明明就是互相讨厌的两人为何突然间惊觉对方有些可爱?明明吵闹不断的两人为何会出现心跳加速的瞬间?
  • 有一棵什么苗在心地疯长

    有一棵什么苗在心地疯长

    八月天,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发表小说《遥远的麦子》《黑神的别样人生》《低腰裤》《父亲的王国》等。现任某报社记者。
  • 如果悲伤没有眼泪

    如果悲伤没有眼泪

    “毕业在即,陈慕晴的男友成为远房亲戚的亿万财产继承人,她富太太的梦刚开头,男友立马跟初恋复合,干脆地甩了她。闺蜜叶茜给她介绍工作,她阴差阳错进了前男友的公司,还被上司莫名其妙地缠上了,人家表示这是报复她前男友抢走了自己的前程。——那你怎么不去报复他的现女友呢?她伤心、伤身又伤情,唯一的好事,就是一起长大的向斯晚,和自己的闺蜜叶茜开始交往。然而一夜之间,所有人都介意起陈慕晴和向斯晚的“好哥们”关系。叶茜问她:你真认为这世上存在单纯的男女友情吗?为了所有人,她和他决定就此生分。但突然袭来的阴谋,将他俩围困在一起,无法轻易逃脱……”
  • 娘子驯夫

    娘子驯夫

    有没有搞错?她怎么摊上那么一个爹,喜欢赌博就喜欢赌博吧?为虾米要替她输个丈夫回来?自己不肯嫁,老爹还一哭二闹三上吊?好吧,她认栽,谁叫自己就这么一个爹爹呢?嫁就嫁吧?等嫁过去后,再逼那男人给自己写封休书不就得了!什么?自己才嫁过去第一天,还没等自己主动开口要休书,那死男人就要休了自己?有没有搞错?你不愿意娶我,我还不愿意嫁你呢?就算老娘要喜欢,那也是喜欢那种英勇神武的大男人,才不是你这种长的跟妖孽一样的死娘娘腔。想休我?没门?才嫁过来第一天就被你休,那我多没面子,再说了,就算要休也是老娘休你!什么,你又不肯休了?好,既然你愿意玩,那我就奉陪到底,看我不把你家搞个天翻地覆才怪?他爹也太狠了,跟人家赌博居然给自己赢了个娘子回来。好吧,你赢就赢吧,你好歹给我赢一个温柔贤惠的娘子回来啊?为啥要给我赢一个刁嘴难缠,武功高强,还没有一点女人样的恶魔回来呢?自己这是倒了哪辈子的霉运。新婚之夜居然被一个自己想休了的女人狠狠的踹翻在地!此仇不报非君子,你不是很想我休你吗?我改变主意了,我决定不休你了,我要陪你慢慢的玩,看谁玩得过谁!可是等一下,为什么这个女子不仅好酒贪杯,嗜财如命,还举止轻浮,而且她居然当着自己的面跟自己最好的朋友抛媚眼。他到底娶的是个什么怪物啊?为什么女子身上该有的东西,在他新婚妻子身上一点都看不到呢?片段一:“女人,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三从,什么叫四德吗?”某男人铁青着脸道。“那是个什么东东?”某女子疑惑的挠了挠头道。“三从就是:一在家从父,二出嫁从夫,三夫死从子。四德就是:一品德要端正,二相貌要端庄,三语言不轻浮,四:持家有道!你既然已嫁我为妻,就必须要遵守女子该有的三从四德。”某男子一脸严肃的解释道。“不好意思,我一直都以为三从就是第一从妻,第二从妻,第三还是从妻!四德就是,娘子说话要听得,娘子发火要哄得,娘子出门要跟德,娘子花钱要舍得!”某女子高昂着头道。片段二:“对不起少爷,少夫人说了,要想进她房门,必须要提前三天预约”丫鬟小翠畏缩的看了眼某男子道。“我三天前已经预约过了”某男子皱眉道。“对不起少爷,夫人说了,就算三天前预约过了,见门前还要交一千两谈话费。”丫鬟小翠颤抖了下身子道。“这里是一万两,我把后面的几次一并付了”某男子脸色阴沉的道。
  • 东宫有本难念的经

    东宫有本难念的经

    宝庆十九年春,大佑国皇太子大婚,大将军之女入主东宫。一个不是淑女的将门千金遭遇一个不是文韬武略的中庸太子,到底是佳偶天成,还是冤家路窄?成婚一年不足,太子忽然休妻。迷影重重,生死茫茫,这样一来,还是不是大团圆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