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机会。”
“什么机会!”他清然地道,却见嬛嬛两手捂着心脏的位置,斜眸了瞧他,“说!”
“那时回到黑风寨,你下了马便往沫儿那边跑,垃子过来牵马的时候,我同他说了纳兰的府邸位置。”
萧子祯顿了顿,依然将实情道出。
司徒嬛,或许你会因此而恨我,然而我却无法叫你一辈子蒙在鼓里,坦诚相对是难,可他却依然想要试试看。
“垃子是个马贼,你怎么敢冒险让他去找纳兰岑,你不怕他告诉鬼臼,而后将你当内奸给处理了!”
“他不会——”如今的他都是不敢抬眸看她,双手一撑自石椅上站起身来,走到嬛嬛面前,双眸却是依然瞧向远处的黑暗,“施素心是个什么样子的女人,垃子同她一路回到黑风寨,这么长时间处下来,她不会什么都不同垃子说换取自由,更何况,垃子他已有些年岁,却依然叫鬼臼这二十余岁的人呼来喝去,他自是不服的,那日鬼臼叫他将施素心带上时,他眸中的不服气你们不曾瞧见,我却瞧得清楚,所以,垃子便是唯一能下山替我跑腿之人。”
嗯,能将人心揣摩地如此清晰透彻,萧子祯,你何苦待在这埋没人才的古代,你该也来个穿越,穿到现在,完全能成为炙手可热的编剧!
“再后来你便通通知道了。”
“不,我还有一点不明白,你如今将萧子廷绑上黑风寨来究竟是为了……”
“逼他退位。”
淡淡四字,却是一下子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刹那间,嬛嬛只觉得萧子祯周身散发出恶魔的光环,她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他的阴暗,她比不了,他的阴谋阳策更是自己无法苟同!
“你想要当皇帝?”嬛嬛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
夜晚的风刺得她眼睛火辣辣地痛,及腰的发丝随风扬起,刺进双眸又是引下新一轮的泪,她咬咬牙,拂袖将泪拭去。
她不哭!刚刚的眼泪只当是自己曾经瞎了眼看错人,他萧子祯此生只配拥有自己刚刚的眼泪,以后,她的心,她的身,连着眼泪通通都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与任何人都无关!
“不能原谅吗?”萧子祯不答反问,他侧身面向嬛嬛,幽深的眸子深深一皱,喉间已有哽咽,“我只是想要登上高位,我只是想要有能力护住自己在意的人,这样也有错么?”
“是,没有错。”嬛嬛迎上他的眸子,冷冷地笑出声来。
当一个人被逼入绝境,当万千矛头通通指向自己时,出于本能便会不停地解释,所以他如今的解释,她能理解,如若不然,那些被判了刑的死囚也不会一个劲地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我如今同你说这些,就是想要让你知道,我不想有任何事要隐瞒你,这样的萧子祯,是不是让你厌恶憎恨?”
两人分明身在咫尺,然而却似天涯之遥,穿过身前的夜风,带走她眼角雾气的同时,悄悄地吹散她破碎了一地的心。
“你说过的,你不会舍我而去,如今,终是要反悔了么?”
“倘若萧子廷不肯交出帝位,你会不会一刀杀了他?”嬛嬛没有回答萧子祯的问题,而是突然忆起了那个如今尚被关在黑屋子里的人。
今时今刻,竟然还会关心萧子廷的安全?司徒嬛,你到底有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他分明已是说了,为了你,他甘愿袖手天下,怎么如今,你是将他的话通通当成戏言了么?
“你怕我杀了他?”萧子祯双眸紧紧一皱,言辞俨然带了浓浓的醋意。
“是。”嬛嬛直言不讳。
如今的自己在她心里,俨然已是成了城府颇深,如狼似虎般残暴的人了罢。
“你跟我回黑风寨,我告诉你答案。”萧子祯话落转身向着村落走去,不等嬛嬛,因为他知道她自会跟上自己。
果不其然,嬛嬛在原地站了会儿,而后一跺足跟上萧子祯的步子,“我去找马。”
“今夜我累了,明日启程。”萧子祯冷了一张脸,不疾不徐地向着农妇的屋子走去。
她心系萧子廷的安危,竟然不顾初愈的身子想要兼程赶路!她愿意,他可又有批准?
嬛嬛怔然地站在原地,瞧着他叫月光拉长的清削身影,心中突然一片空落落的荒凉,刚刚填满了整颗心的幸福,如今则是通通变成了讽刺的源头,每一句言辞似乎都指了自己的鼻尖嘲笑着自己的愚蠢和无知。
村民尚在那块空地上围着篝火或唱或舞,萧子祯却已是回到了那间小屋子,掩门时刻意等了她,却怎料走到农舍前,嬛嬛竟突然止了步子,倚了墙壁坐下,而后蹲下慢慢地环住自己的身子,将头埋在了两膝之间。
萧子祯瞧了片刻,心中一痛,便将门合上,转身向着木床走去,却听得嬛嬛粗糙的开口问道,“你刚刚有跟我说话吗?”
如今,她在屋外倚墙而坐,他在屋内,背身而立。
中间不过一扇2公分宽的木门,却生生地将人拆开千里。
慢慢的,萧子祯转过身去,他想要推门而出,然而那只手在抚上门沿的一刹,却终是没有勇气将它打开,只是过了许久才轻启薄唇道,“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原先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但愿方才通通都只是自己烧糊涂之后产生的幻听幻觉,但愿萧子祯能跟她说,他方才什么话都没有同她讲,只是她自己一个人吹风吹坏了脑袋,睁着眼睛睡着了,然后在梦境之中遇上了他而已。
为什么,他连说句谎话哄哄她都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