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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宫女

绝处逢生的风燕在隔日便去了华妃寝宫谢恩。

华妃寝殿自有一番堂皇富丽,百宝阁间珍宝琳琅满目,落地的三层五足银熏炉氲着苏合香,就连地上的地毯也是藩国进贡,多彩而柔软。

风燕屏息凝气,向华妃跪拜谢恩:“风燕感谢娘娘救命之恩!”

华妃淡淡一笑,亲自将她扶起:“起来吧…”

风燕露出感激缓缓站起:“谢娘娘… ”

华妃转身回坐到塌上,抬眸间,发现风燕因着昨日的惊吓,虽然已收拾过,但仍显得狼狈脏乱,吩咐身边的婢女道:“冬儿,等一下拿套衣服给宁才女替换吧,宫里闲人多,别又引出些闲言秽语来…”

冬儿屈膝作礼,应道:“是。”向风燕道:“宁才女请随我来吧… ”

风燕心中的感激更实在了几分,在入后宫这些时日,经历了种种阴暗,这种少有的好意让她不禁有些受宠若惊,心下转圜着一个散不去的念头,这华妃与她非亲非故,为何要救她呢?她终不由脱口问道:“娘娘为何要救我?”

华妃轻笑,伸出染的丹红的手指柔柔顺平袖口的皱褶,随意道:“小事一桩,何必深究!”

她几分无趣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才女,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似乎让人一眼就能看透她的想法,这只有这样初入宫廷的女子才敢这样直白的问出来。她想了想,还是说出自己的实意:“何况,我要救的不是你,是大唐江山!”

风燕半张着嘴,愣在那里,不解道:“救…大唐江山?”

华妃艳丽的眉眼间浮出一抹轻蔑,对她而言,眼前这个小小的才女简直低到尘埃里去,怎配多言,她侧过头道:“去吧… ”便拿起案上的书,专注地看了起来。

冬儿这时示意风燕同她去,风燕只好施礼步出.心中百转千回,华妃艳丽高贵,又聪慧过人,实实在在是被皇帝捧在心尖子上。宠冠后宫一事不是虚言,也不仅仅因为华妃的美貌……

皇宫的御花园,百花怒放,鸟语花香,清风拂柳,景色美不胜收,。

在这一片美景之中,女官阮姐正在训示一批新入宫的宫女,年轻的宫女们身着粉色宫装,粉嫩娇美,队列的最末赫然却是彩蝶。

阮姐在列队前巡走着,她神色严肃地说:“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要侍奉天下间最尊贵的主人…”一边走一边还不忘以目光审视着各人站姿,脸上神情:“皇宫里的奴婢,非比寻常,不单要懂得尊卑礼仪,识大体,坐有坐相,站有站相… ”待巡到宫女晓雨身旁时,伸手扶一扶稍显慵倦的晓雨,厉声道:“挺一点!”

晓雨心下一惊,连忙挺直腰肢,在旁的彩蝶见了,也不敢怠慢,把腰挺得更直!

阮姐又继续:“眼睛要睁开,随时观察主人脸色;耳朵要闭上,不该听的话,统统当作没听见…至于嘴巴,必须谨记,千万不可搬弄主人是非!别因为在宫里吃好穿好,就忘了自己的身份!要记住,奴婢永远是奴婢,不能有半点差池!”

彩蝶全神贯注,凝神听着,谨记心头,她要好好学习,要循规蹈矩,争取一切能帮到风燕的机会,她要万分努力,学习做一个,合格的宫女,风燕做了那么多年的下人,她才刚开始,小姐的身份已经丢掉,她现在也不过是重复风燕从前做过的事而已,没什么难的,她鼓励自己,行的…为了风燕,我行的。

阮姐训诫完毕,眼见日已近午,便领着宫女们来到膳堂,边走边对着身后的宫女们道:“这里就是宫女用膳的地方…”

此时厨房早已备好膳食,一盘盘的美味佳肴放在长台子上,顿时香气四溢。

同时一批资深宫女也陆续走了进来入。

阮姐见人已到齐,道:“是时候用膳了…”

彩蝶训练了一天,早已两眼发昏,累极饿极,闻言立时坐下。还惯性的叫人服侍:“太好了,春荷!”

阮姐被她的举动所吸引,奇道:“你喊谁?”

彩蝶这才发现自己忘乎所以了,定了定神,傻笑道:“没有!”

阮姐走到她面前去,问道:“你怎么坐下了?”

彩蝶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其余新入宫的宫女都没有坐下,除了她之外,这里每个人都还笔直站着,只她一人坐下,她尴尬地站起,撅嘴问:“刚才不是说用膳吗?”

阮姐皱起眉头,喝斥道:“没规矩,新来的宫女,要先服侍前辈宫女,打点妥当,才轮到你们吃,知道吗?”

这时,资深宫女才安坐下来,笑看着彩蝶被教训…

阮姐又朝着新宫女道:“还不过去帮前辈打点?”

新宫女们应声而动,便到长台上舀饭夹菜斟茶,给资深宫女送上;彩蝶跟随众人的动作,有样学样的效法着,但手脚笨拙,拿汤碗时几乎烫着了手;人家送菜肴懂得用托盘,但彩蝶却逐样拿在手上,手忙脚乱的,十分狼狈。

阮姐看在眼里,只觉她实在太笨,想着她这样的做派,从前是怎么侍候人的?顿时心里便起了些疑。

一翻忙碌后,好不容易轮到众新宫女坐下,能够吃饭填肚子啦,彩蝶稍呼口气,才喝了口汤,却旋即皱眉,“没下盐…”

阮姐听闻她这里又闹出动静,走过来问道:“怎么了?味道不好吗?”

彩蝶已把碗放下,不敢说实话惹事,只好眼巴巴看着她道:“不是,就是有点清淡…”

阮姐灵光突然一闪,想起来一件事:“你好像是公主府的婢女,难怪吃不惯这里的粗食!”

彩蝶听她意味深长,顿时不安,连连否认道:“没有…没有”

阮姐看她情绪突然的紧张,一手抓住她的右手扯到面前,阮姐看了下她的手,冷哼道:“看你十指纤纤,不像干过粗活…”

彩蝶深恐被悉穿,大声说:“没有呀!我其实很粗鲁!”急忙抽回手,故作粗鲁地将手擦擦衣服后,大口喝汤大口扒饭,吃得呼呼有声,含糊间还说:“哎,好吃!…”

阮姐见彩蝶食相夸张,甚是粗鄙不堪,不禁皱眉喝道:“别吃出声来!”

彩蝶却听而不闻,忽地抬起一手大力猛拍桌子,力道震起了同桌的茶杯筷子:“哎!忘了斟茶!”

未及众人反应,彩蝶已起身大步走,却几乎跟别的宫女撞个满怀。

阮姐生气道:“你小心点!冒冒失失!真不知公主府是怎么调教奴婢的!”

众新宫女都失声笑起来,觉得这位新宫女她实在可笑。

彩蝶被阮姐责骂,也只得尴尬地赔笑道:“对不起…”

阮姐虽然没好气,却不再起疑,径回到自己的那一桌吃午膳去了。

大家吃了会饭,彼此有些熟络了便开始说些闲话,阮姐虽是让吃饭时止语,但是那里拦得住这帮年轻的小姑娘叽叽喳喳。

一个瘦小的宫女正说道:“狗仗主人,我们做奴婢的,盼什么?就盼可以分配一个有前途的主子…”

另一个立即附和道:“对,宫里头风头转的快,今天是才女,保不齐明天就是才人、妃嫔,甚至是皇后…”

一旁有人讥讽道:“那还不如直接就去当皇后近身侍婢,多威风!还可以捞到许多方便呢!”

彩蝶邻桌的苓心专注地听着前辈们的闲话,她则毫无机心,仍在装粗鲁,大口吃饭大口喝汤…

而宫女彩兰听完大家的议论,惨呼呼搭腔,满口哀怨道:“反正跟谁都好,只是千万别像我,居然去分配侍候那个假嫦娥!…”

彩兰身边一个宫女掩嘴笑道:“可不是!这个嫦娥娘娘连皇上都敢得罪,以后那还有好日子过?可怜…”

假冒嫦娥勾引皇帝的事,在宫中早已闹得人尽皆知,传得满城风雨,而风燕这个主角,作为小丑形象来出演的这幕闹剧,显然是宫人们茶余饭后的上好佐料。

彩蝶认真的装着粗鲁,一不小心被汤饭呛着,大声咳嗽起来,晓雨好心替她捶背,阮姐远远看了一眼,深深皱了皱眉。

彩蝶咳呛着满脸通红,继续尴尬,继续陪笑,继续假装,继续粗鲁,根本未在意众人谈论着的假嫦娥,就是她心心念念要找的风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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