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照老规矩来到言默熙的书房。
言家的别墅很大,言氏父子各自布置了一个书房。言之未的书房我从未踏足过,虽然他一再表示,如果我有需要,可以去他的书房自行拿书,但我仍是自觉自愿地把自己的天地局限于房间、餐厅和客厅而已。
言默熙的书房倒颇有他的个性风格,整体上以黑白二色为基调,墙是雪白的,三壁贴墙是纯黑的书柜,高几可及天花板。最上的一层散放着些镜框,大抵是印象画,色调以黑白为主色调,与房间的整体风格十分谐调。书排放得极整齐,几乎占满了书架。书桌却是雪白的,打破了书房的沉郁底色,显得整洁干净,大方自然。椅子是黑色的,线条简洁,看上去十分舒服。
我坐在书桌的对面,打开了法文书,皱着眉头。今天,言默熙是迟到了。虽然不可否认,在他的辅导下,我的法语突飞猛进,可是,每当看到他阴沉的脸,我总有种想逃的冲动。从小寄人篱下的生活,造成我性格中敏感的一面。对于言默熙的不友好,有心想加以改善,却又被他一脸的阴沉打退了回来。
他的父亲被我妈妈分去,我又何尝不是?凭什么要我委曲求全,他却半点好脸色都不给我?
瞧,今天又不知撞了什么邪,在餐厅门口与刘正祥说了几句话就对我横眉冷对,就这么见不到我稍稍开心一点,这人有虐待倾不成?就是想法子不让我好过么!
也许,他今天不会来给我补课,我回房自己苦读也是一样。于是,我把书本收拾整齐站了起来,还没走到门口,就见言默熙满脸寒霜地大步走过来(他一向是这副表情,但我还是敏感地感到他心情特别不好),一时进退维谷。再坐下,怕我成了他的出气筒;若让我明目张胆地离开,实在又缺乏勇气,所以只是看着他发呆。
“怎么,今天想逃课了吗?”无奈,我只得硬着头皮又正襟危坐,唯恐被他找到了什么错处,而我则遭池鱼之殃。
沉默了一会儿,言默熙的声音象往常一样响了起来,我小心翼翼地抬眼,并不见他的神色与昨天不同,顿时放下了心事,暗笑自己太过敏感,一有风吹草动就尽往坏处想。
“你的发音怎么象马赛的乡下人一样,难听得要死?别尽想着风花雪月,把精神集中起来行不行?”看来我的心还是放得太早,言默熙,他根本就是存心找碴嘛。
“马赛话也是法语。”我不服气地嘀咕着,明明是法国的第二大城市和第三大都会区,在他的眼里,却似乎与巴黎差了十万八千里。哪一天我能学会了马赛话,不就表示我的法语可以出师了吗?
却见他眉毛一掀,心里大是懊恼。祸从口出,我当哑巴不就行了吗?去跟他较什么劲呀!这不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还好,他并没有立刻发怒,只是冷冷地说:“也是,你本来就是乡下丫头,也就只能学到这个程度。”
我张了张嘴,又狠狠地把话咽了下去。这时去跟他逞无谓的口舌之利作什么,忍一时之气,换长治久安。
果然,他见我不语,怔了一下,重又低下头讲了起来,我愈加小心谨慎,看他脸色,分明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我还是打醒了精神熬过一个小时,再回房去拿芭比娃娃出气好了。正面冲突,我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于是,我打定了主意三缄其口。任他冷嘲热讽,秉承左耳进右耳出的原则,充耳不闻。看他几次沉了脸想借题发挥,却又偏无题发挥的郁闷样子,心里暗暗好笑,脸上却不动声色,一时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