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一扬,吹得勿视楼雕窗阵阵作响。月光倾泄而下,照在楼顶的一颗明珠上,明珠放出万丈光芒,亮好白昼。这夜无一丝浮云,楼内更显明亮,仿佛月光落入窗中。勿视楼和上元宫只有一墙之隔,北面临湖,水气相蒸,在楼角边围了一环,楼如浮于湖上,似仙似幻。
烨泽坐在楼边,他不常到这儿来,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双眼,那如白昼一般的光更让他疲惫。窗户“啪、啪”的响声吵得他有些心慌,他皱着眉看了一眼左右晃动的窗户。周关立马上会意,走过去正准备将它关上,转头弓了弓身子低声问:“皇上,下月就是太后的祭日,不知要怎么准备祭。”
太后的祭日,他当然记得,每年的初夏。他是一国之君,大权在握,却唯独这件事上要听那群大臣在那儿指手划脚,每年办得比祭天还要隆重。他稍有反对,便拿不孝来压他。烨泽不由得眉头蹙得更紧,想到安信王的样子不由有些气愤,更有些头痛。他瞪了一眼周关立,周关立一怵忙低下了头。
一切寂然,这时突然窗外一阵幽扬的歌声。
“夜尤静,夜更幽,独扣檀板,独掌木浆,划往湖心,划进湖心。谁知吾心忧,谁知为谁伤。
月如旧,月华照,独落静湖,独泄小楼,是否依旧,是否依然。只愿能替君心忧,只愿能解君心忧。”
歌声如月光般,穿破夜空,穿破楼里的沉寂。
“谁这么大胆,敢在这里唱曲。”周关立不禁骂道,想必是哪位不知好歹的宫女。他走到窗边,又推开窗,向外一望。远远地见湖心划来一只小船,摇摇晃晃向勿视楼使来,船上坐着一个人,手持船浆摇船而歌。周关立定眼一看,不禁吃了一惊,回头朝烨泽道:“皇上,是沁妃娘娘!”
沁妃?烨泽一愣,这不像沁心的行事风格,倒像另一个人的。
管沁心站在船中,手中的浆每一落下,船就左右晃动起来,她不由得有些心虚。身上的薄绸挡不住那一阵夜风,她打了一个寒颤,心里暗暗骂着,这可恶的郦绛衣,竟想出这样的办法,如果这次不成功她定要她好看。船又是一晃,管沁心忙抓紧船舷,手中的浆竟在此刻落入水中,她一惊,却又不敢乱动。
“谁让你来的?”这时只听一个冰冷的声音问道,比夜风更入骨三分。管沁心猛然抬起头,不知不觉船竟已划到了岸边。岸堤上站着一个人,不禁吓出了几分冷汗,站起身来颤声道:“皇上……,臣妾见过皇上。”
她今天穿了一件淡黄色的丝衣,脸上也只稍抹了些淡彩,与平日有些不同。只有那声音未改往常的调,轻吟中夹着一些矫揉,“臣妾闲来无事,在湖上畅游,忍不住唱了几句,没想到惊扰了皇上,请皇上恕罪。”
闲来无事?烨泽不禁一阵冷笑,从于飞宫闲游到这里来了,未免游得太远了吧。还有那首歌听似南方小调,她一个北方的武家女子又怎么会唱这曲子呢,想必是有人出谋化策吧?他不自主地向湖面扫了一眼,没有其它船只,没有其他人,静得如黑绸一般。
“沙沙”风扫绿叶,管沁心只觉有些冷,全身的寒毛都坚了起来。
“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只听耳边又传来烨泽的声音,话一脱口两人同时一愣。他到底想问什么,想知道些什么,烨泽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话一瞬间便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却又有些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