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春院,春不住,季风不待莺语怨。梳妆晚,人稍倦,乐琴空置,丝弦空断。颤,颤,颤。颦儿羡,犹纸鸢,却道系线终又短。斜阑干,徒相绊,扬眉只待,望穿长天。念,念,念。
管沁心抖动着风筝线,半空中那风筝又向上升了一升,火红的颜色在蓝色的映衬下分外艳丽。管沁心今天也穿了一件红色的绸衣,如红云,在留春院中也异常抢眼。她的风筝是所有妃嫔中飞得最高的,心里不由得又添了几争得意之色。
绛衣无暇顾及天上的风筝,眼光一刻也没离开管沁心的腰间,她知道那块东西就放在那里。她却不知有另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青罗手中拽着线,任由风筝在空中东扬西窜。
那晚之后,她们不曾再见面,打在绛衣脸上的一巴掌,却也打在了她心里。青罗见绛衣只盯着管沁心,瞟也不瞟自己一眼,心里竟有些酸,难道她还在怪她吗?她低下眉,才发觉手中的风筝线勒得她有些痛。她解开绕在手上的线,交到旁边宫女的手中,自己朝绛衣走去。
绛衣颦眉而思,竟没发现青罗。正在这时忽然一个娇嚷声传入耳中,她一愣,抬眼一看,那声音正是那“红云”所发。
“我的风筝,我的风筝……这线怎么断了。”
风筝在空中回旋起舞,一圈一圈降落下来,众人抬头望去,那刚才还高居其上的风筝睁眼间却已落入湖中,浮在湖面随波飘荡。管沁心原本兴致勃勃的心情,也随着风筝一起跌入了湖水中。
“来人啊,去给我捡回来。”她野蛮的发着令。这落入湖中的风筝即使捡回来也只是废物一个,但这沁妃娘娘的命令却又……。
“妹妹,那风筝已经落水了,就别捡了。改明儿,我送你个新的。”这时却是站在一旁的田妃发了话,众宫女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哪知这初入宫中的管沁心却有买田妃的账,话已说出了口,难道要她改口不成,何况自己若听了田妃的,宫中一定会说她怕了田妃。管沁心转头对田妃一笑道:“姐姐不知道这风筝是沁心亲手扎的,不比其他的,所以才想捡回来。”
田妃听了这话,淡淡一笑,丝丝甜意透在脸上,她永远能保持这张笑脸,不多言。田妃微微点了点头,知道劝不了她,那又何必多说呢。管沁心见田妃无言地退了回去,那一丝满足又重新涌上心头。在这宫庭之中,受袭便是最值得炫耀的,她管沁心就有资格炫耀,十天之内皇上便袭幸过她两次。而其他人呢,田妃,只不过是一个以为可以用笑脸来掩盖哀伤的可笑女人;青罗,自从那一夜之后,她便再也没见到过他。
对于她们,管沁心是值得得意的,她转过身,命道:“还愣在这儿干什么,快去给我把风筝捡回来。”
宫女们在她的命令之下纷纷低下的头,没人敢应。谁知道那湖水有多深?谁知道那湖水有多冷?但她们的安静却挑战着管沁心的权威和耐性,管沁心见无人应答,心里一股怒火便烧了起来。宫女们低着头没人能看见她的眼睛,唯有一个人却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她,她一怔,那眼神中一丝漠然,是她,郦绛衣!好,那就是她,管沁心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绛衣,你去捡!”管沁心加重了她那命令的口吻。
绛衣一愣,抬起眼,开什么玩笑,她去,她才不会去了。这低俗的女人,明知道她怕水还让她去,她还想像上一次在洗月园那样推她下水吗?“沁妃娘娘,奴婢不识水性,还是让湖上的打捞船帮你打捞吧。”绛衣毫不让步。
管沁心心里虽然气愤不己,但心中念头一动,挑了挑眉道:“你不去?那你的玉可就……。”管沁心说着,从腰间摸出绛衣的玉佩,扬起手作势要将玉扔出去。绛衣哪儿还有余闲去分辨管沁心是真扔还是假扔,一见这动作顿时一张脸惨白,上前抱住她的手说:“别,别。我去,我去!”
管沁心低下头来,抿嘴一笑,露出那看似关怀的笑容,“还不快去!小心一点!”
绛衣已无退路,她咬了咬唇,没关系她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她再回头看了看管沁心拽着的手,去吧,为了她的玉。她深吸了口气,朝前走了一步。这时站在她不远处的青罗心里不禁一怵,绛衣从小怕水,她哪来的勇气。“绛衣,你别去。”青罗几步上前挡在了她面前。
管沁心兴致正高,摆着一张笑脸等着好戏上演,却想不到忽然杀出个郦青罗,脸色如天色一般迅速努气四起,上前毫不客气地拉开青罗道:“怎么,姐妹情深?如果是姐妹情深,那那日在晨风院唱的又是哪一出?”管沁心一语,让在场的人都嗤笑起来,只有绛衣、青罗两人脸色铁青,皱起双眉。此刻,管沁心仍然不肯停嘴:“丽妃妹妹,我现在可是在替你出气,帮你治治这妨你前程的人。”
绛衣呀,绛衣!你如今怎么会落到在这个下场,憋了一肚子气,不敢发出来,这是谁害的,不都是那个皇上主子害的。罢了,死就死,落个耳根清静反倒是件快事。绛衣挪动脚步,绕过青罗,径直向湖边走去。
“绛衣!”青罗转身忙叫住绛衣,绛衣脚步稍缓,回过头对她嫣然一笑。青罗一愣,已记不清这种笑容有多久没有见过了,难道她真的不怕吗?
“没事儿的。”绛衣也不知这话是在安慰青罗还是自己。已到湖堤边,湖水波光鳞鳞,拔动人心,顿感亲切,似乎也没想像中那么可怕。绛衣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手拉着堤边的一棵小树,将右脚滑入湖堤。
“快下去呀,磨磨蹭蹭的干嘛?”管沁在堤边不耐烦的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