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独照,倾光入户,月牙贴在那半空中,虽不明却也清。上元宫向来无事,比起在于飞宫时,这里太闲,闲得让绛衣有些不太习惯,空出来那些时间,让她止不住要胡思乱想。但这一夜的月光之下,她的思绪中只有琴悦。
琴悦已离开有半个,嫁车行至哪里且不说,但可以肯定的却是宫中已收来琴悦在途中病逝的消息。绛衣早已料到,但却没想到竟这么快,快到让她吃惊,那车驾应该还没出朔元国境。
聚魂凝香,传说中道家的圣药,能起死回生,只要在死后十二个时辰之内便能聚人魂魄,让人重生。那日在内案馆的囚牢中,她以这法告诉子魏央,让他去紫云观向紫云师太取药,却也不知魏央取到药了吗?
那十二个时辰的等待,换来的是一生的相伴,正因为有这一生的承诺,两人才甘愿冒这个险。传内宫中的消息,只道是公主病逝,却不知琴悦是否真的已经聚了魂,凝了香,是否有机会同赏这一片月光。
绛衣垂下头,不敢再多想,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随即门被敲响,门外传来的竟是周关立的声音,那声音有些急促,“绛衣姑娘,你快去偏阁看看皇上吧。”
绛衣一怔,起身打开房门,迎上周关立那双惶恐的眼睛。“怎么了?是不是公主……”绛衣问道,心里料定一定与琴悦的死有关。
周关立忙点头,“是公主的事,皇上大发脾气,在偏阁内,什么人都不见,绛衣姑娘……”
绛衣叹了口气,不等周关立说完已经应了下来。
偏阁黑静地立在沉夜中,未见有丝毫灯光射出,绛衣伸出手想去推门,却又有些犹豫,刚才为什么想也不想便应承下来,此时那漆黑的偏阁竟让她有些害怕,她深吸了口气,罢了,当作是对自己的惩罚,谁让她欺骗了他呢。
“吱”,门应声而开,随即便又合上。阁内人听到推门声,竟大喝道:“滚出去,朕说过谁进来,要了谁的脑袋。”
话音一出,几乎可双震响整个上元宫。绛衣一怔,止住脚步,阁内未点灯,只有那淡得若无的月光从窗户照进。微光下,烨泽斜倚在塌上,看不清什么样的表情,但却能猜到七八分,是悲恸,是哀伤,还有那一脸的憔悴,也许还是满脸的泪痕。
他太累了,在世人面前掩饰着自己的内心,不断让自己坚强,却已是满心伤痕,正如绘烟所说,他是最可怜的人。
绛衣又向前走了一步,塌上那人见来者对自己的命令视若无睹,更是嗔怒,拿起身边的一本折子掷向绛衣,口中仍大嚷道:“滚出去。”
绛衣只见一个东西朝自己飞来,躲闪不及,砸在自己头上,不由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绛衣?”烨泽一惊,辨出那声音来,顿时收起了心里的怒气,朝门头站着那人细看去,果然是她,许是被那折子砸伤疼了,手捂着头,不停地揉着,一时有些心痛,但口中却仍带着几分怒气的责道:“你以为自己有什么特权吗?竟敢违抗朕的皇命。”
绛衣头一阵晕痛,又听烨泽这么说,不禁有些生气,什么话也不愿再说,转身正欲出阁,却听身又传来烨泽的声音:“站住。”
那声音霸道得让她不自觉地顿住了脚步。
“过来。”那声音又道,有一股让有能抵挡的魄力,绛衣微微转过身,但又蓦然惊醒一般,仍停在门边。烨泽一见,顿生怒气,直起身子,“你不会要朕过来请你吧。”
绛衣微颤,他的命令她无从抵抗,虽然不满他的态度,但却更不想在这个时候去触犯他的威严。无奈地迈步向前,微光下只见他那熠熠如辰的双眼,不觉一怔,他眼中闪闪有光,难道……难道是泪光。
绛衣黯然,口中已说不出半点安慰的话。走到烨泽面前,他竟那么的安静,没有伸手拉她,更没有半句话。她站在那儿,只静静地等着,看着,不知多久,他终于开了口,许是平静了心情,语气又恢复了住常。
“坐。”烨泽指着榻,示意绛衣坐在他身边。绛衣没有半句话,便应言悄声坐在榻上,那冷硬的榻,让她难坐安稳,她料不到他下一步会对她怎样。
这个夏夜竟有些让人生寒,绛衣只坐着而已,与他靠得那么近,在黑暗中有一丝轻叹声在浮荡,绛衣一怔,那是他的轻叹声吗?侧头而视,他远望着空中那一轮月,半晌才徐徐道来:“也许朕真不该让琴悦去曦辰,虽然朕不喜欢魏央,但是如果知道结果是这样,朕也会成全他们的。”
绛衣轻咬住唇,没有开口,若她也有如同琴悦的结果,那他也会说同样的话吗?她抬眼,他那双越显疲惫的眼,微颤了几下,又听他道:“也许她是恨朕的,就连遗体也不让他们送回京,说不想再受到束缚,他们把她安葬在草原上,难道这就是朕给她的新婚厚礼。”
烨泽说完不禁一声冷笑,何苦总在事后才后悔呢。他转过头望向绛衣,她的眼中有几分怜悯,她在可怜他吗?他从不让人看见自己的脆弱,也从不承认自己还有这样的一面,而她见到了,还可怜他。
“你这什么眼神,朕不需要你的同情。”烨泽有几分嗔怒,眼中的神情猝然变得深寒。绛衣一惊,顿时收起了自己早已失神的眼光,她同情他?绛衣轻笑,“皇上,奴婢只是同情自己而已。”
“什么意思?”烨泽不解,问道。绛衣微退开,开口答道:“如果绛衣有一天也像公主一样,皇上是否也会后悔。”
蓦然间,烨泽只觉心里一阵揪心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