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当空,不知不觉,又一次变得圆如银盘。月寄团圆,却又恨它不能常圆美满。若无团圆,却徙生伤悲,不知这同一片月下,另一个人是否也能共赏这一片玉壶之光呢?
这后宫之中有多少人会对月常叹,一夜无眠呢?绛衣还是琴悦?这片玉壶之光一没,或许便中留一片空园。月西斜,日东升,日日如此,月月这般。但这一日日光却倍显灿明。
尽显喜气的宫灯,在晨曦中淡却。在薄光中,那清早的红霞映得满树的彩带倍显艳红。喜乐声,嘈杂声吵醒了睡梦中的人。今晨,朔元王朝的公主,将远嫁曦辰,成为曦辰的太子妃。
琴悦看似平静的脸上却倍显茫然,这一日之后,何去何从,抚着那悬挂在衣架上的大红绣袍,凤翔九天,她便是那只凤,却也冲不出那片天。不由得缩回手,此时有宫女在门外报道:“公主,绛衣姑娘来了。”
转头见绛衣已站在门边,绛衣朝她微微一笑,迈进房门,脚仍然有些不便,便有宫女来搀她,她摇了摇头,宫女识趣地退了出去。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身份发生了些细微的变化,也许是在大家开始称她一声姑娘的时候起。
“绛衣姐姐。”琴悦转过身,急上前来扶进她,那一脸的淡然已退,换作了蹙眉的烦虑,“怎么办。”
绛衣暗暗地叹了口气,琴悦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是激动更是担心。绛衣将手伸入袖中,摸到一包软软的东西,却又有些犹豫,抬头望着琴悦那双忽恍的双眼,“小伶子,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琴悦点头,轻声道:“以黄绸为号,姐姐我会的。”
她知道绛衣在担心什么,为她的生命担心,也为她的执着担心。绛衣叹了口气,再次将手伸进袖中,取出那软包,塞进琴悦的手中,“小伶子,千万要珍惜自己,一定要看到树上的黄绸才能服药,否则……”
琴悦浅浅一笑,安慰道:“姐姐,小伶子会的,不用担心。”
绛衣低垂下眼,这个计划是她安排的,但是这个要命的风险却要让琴悦去承担。无论是魏央还是琴悦,都那么相信她,而她的安排到底是成全了两人,还是会……她不由得叹了口气,看着那衣架上的嫁衣,火红得让人头发昏,这婚嫁之事竟也如同这嫁衣一般。
绛衣收起了眼中的担忧,今天是琴悦出嫁的日子,她走到衣架边,对琴悦道:“小伶子,快换上嫁衣吧。”
琴悦怔怔地回过头来,将那软包小心的放在袖中。绛衣已从架上取下嫁衣,绯红在琴悦眼前晃过,这件嫁衣,她只为魏央穿。
暗香盈袖,身姿轻盈,盈盈笑意,尽显万千姿态。那红妆衬出那凝脂般的肌肤。美目盼兮,凤冠灿然,却也比不过那烁烁双瞳。
“姐姐,怎么了,不好看吗?”琴悦见她满面沉思,不竟问。绛衣回过神来,已有宫女,嬷嬷进来帮琴悦穿戴整齐了。凤冠霞帔,穿着于身,虽只是十多岁的女子,却依然有凤仪天下之势。但是绛衣却宁愿她是小伶子,那个黄莺一般的女子。
“公主当然漂亮。”绛衣答道。
“皇上驾到。”正些时,门外便有内侍报道,绛衣忙跪下行礼。脚步声匆匆而来,烨泽步进门内第一眼便认出绛衣来,心里有些火,但又暗暗松了口气。一大早便不见她,原来她真在这儿。
“怎么一个人就来了,你的脚还没好呢?”烨泽朝绛衣问道,语气中稍带些气恼,却不只为了她的脚伤,而是为了她的安全,也许他稍不留神,她便又溜出了他的视线。
“奴婢的脚已经没事儿了,不敢让皇上记挂。”绛衣跪地埋头答道。烨泽不由得轻哼一声,口中淡道:“都起来吧,别跪着了。”
说着抬头向琴悦望去,那一身红妆,一脸的憔然中却仍能看到几许坚毅,像极了她的母亲,那个凤仪天下的文平太后。
凤驾辗动,车轮滚滚,扬尘轻起,如履烟云。烨泽的车驾至轩安门便停住了,出了那道高大的朱红宫门便是代表着出了皇宫了。
绛衣与琴悦同乘一车,此时凤驾也随之停了下来。两人同时一愣,这一停便要是永远的等候,永远的分隔,天南地北,也许永无相见之日。绛衣微微皱眉,掀开车帘,她不忍回头去看琴悦那张离别的面孔,会让她不舍。
她一只脚刚迈下凤驾,突有一双手牵住她,心里顿时一怔,那双手似如无骨,指若柔荑。绛衣忙将望着脚下的一双眼移了上来,双眸落在那张脸静如平湖,但那平静之下,却是暗涌。
田妃娘娘!绛衣蓦然抽动了一下手指,瞬间却定下神来,任她握着自己的手,绛衣知道她此时什么也不敢做,因为有烨泽在,于是抬头浅浅对她一笑。
车边,烨泽望着那纱帘内的琴悦不禁楚然,如果可以,他绝不会让这一切发生。
“皇帝哥哥,你请回吧。”琴悦在纱帘中露出嫣然一笑,送到轩安门已经足够了,再住外,便越礼了。烨泽微点着,该叮嘱些什么吗?似乎一切都显得无力。“好。”他只轻轻答道。
凤驾正要碾动,忽车内又传来琴悦的声音:“皇帝哥哥,让绛衣姐姐送我到城门。”
城门,绛衣顿时一愣,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朝烨泽望去,她可以出这道轩安门吗?出这座皇宫?烨泽微拢的额间透出了一丝不安,双眼中对绛衣的不舍竟然让他的眼多了一分温和。绛衣看着那双眼,没有避开,她在等待他的回答,琴悦也在等着他的回答,那么静,仿佛整个皇城也在等着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