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中,沁雪正认真地清扫着地面上堆叠着的落叶,突然一个脚步停在了她的面前,踩住她持在手中的扫帚的尾部。
“瞧瞧这是谁呀?咱们鼎鼎大名的沁雪姑娘,如今怎么也落得个如此的下场。”
尖锐、刻薄、带着酸涩的声音刺入沁雪的耳膜,她轻轻的抬起头看着那张让她永远也无法忘记的面孔,自她调入乾清宫当差之后,这张面孔在她的面前就从未有过善意的表情。
沁雪面上仍旧浮起一如往日般的笑容,稳稳的给惠嫔蹲了个安。“是惠嫔娘娘,奴婢只顾着做事,不曾瞧见娘娘您来,还望娘娘恕罪。”
惠嫔看着沁雪身上穿着宫中最低等下人的服饰,脸上掩饰不住地露出得意的笑容。“早起时我就听奴才们议论,还以为是又出了什么谣传呢,若非亲眼得见,我还真是有些不敢相信。怎么咱们皇上就下得了如此狠心,竟将你撵来这里当差?不过话说回来,换了谁也受不了自己的女人成日里同别的男人纠缠瓜葛在一处,更何况是咱们皇上这样心性高傲的人,他对你已经算是够宽厚仁慈的了,若是换了旁人,脑袋也不知搬了多少回家了。唉,怨不得别人呀,只怨你自己吧,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为人还是要本份些的好!”
“惠主子说的极是,奴婢记下了,日后必定本份为人。”沁雪忍气应道。
沁雪的回答似乎让惠嫔十分的满意,她无非是在寻找内心之中所失去的些许平衡。她瞅着沁雪略显憔悴的面容,心头的妒火不禁又慢慢的升腾起来。
这个女子实在令惠嫔感到讨厌,她究竟凭借的什么能从后宫的万千女子之中脱颖而出,成为众多男子青睐的对象,这个问题恐怕惠嫔终其一生也无法参悟。
她面上的神经开始绷得越来越紧,表情僵硬的让人感到恐怖,双眼如死神般盯着沁雪皎白的面颊。恨恨的由口中挤出一句话来,“你是该好好的守守本份了!”侧身对跟在她身后的那个老宫人说道:“沁雪姑娘的地看样子扫的还不太干净,妈妈您给她帮把手吧!”
在她身后那个横眉怒目的老宫人早就等不及了,上前来七手八脚将沁雪方才扫成数堆的落叶又踢了个飞飞扬扬,没几下子的功夫,原本已经干净的地面又恢复了之前落叶满地的模样。
沁雪一旁看着也不阻拦,静静的立在原地没有丝毫的动作。待那老宫人发泄了一阵痛快之后,沁雪这才微微地笑道:“惠主子真是有心了,奴婢果真要谢过惠主子。”
沁雪平静的态度让惠嫔十分地意外,她原本是想着借机好好的刺激刺激沁雪,可是没曾想到这一招对沁雪而言似乎毫无用处。她瞟了一眼站在那里正朝着自己淡淡而笑的沁雪,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自觉无趣的领着那个已是折腾的满头大汗的老宫人悻悻地走开了。正走到园门口处,便遇上了迎面而来的玉漱和常宁,三双眼睛互视了片刻这才各自朝着各自的方向而去。
“奇怪,她又来这儿做什么?”玉漱一脸的困惑,低头思索了片刻突然跳将起来,“坏了,她一定是知道沁儿姐姐落难了,特地跑来捣乱的!咱们快瞧瞧去!”说着话拉起常宁扯开腿朝惠嫔来时的方向跑去。
还有几十步远的距离,玉漱便认出了沁雪的身影。“沁儿姐姐,”她唤着沁雪,撒开扯着常宁的手朝着沁雪就奔了过去,“沁儿姐姐,三哥哥太过份了,怎么能让你来做这种粗活呢?”她抓过沁雪手中的扫帚重重的摔在地上,“走,咱们找三哥哥去,我当面同他把话说清楚,还沁儿姐姐一个清白。”
沁雪刚刚送走了扰人的惠嫔,看着地上被老宫人弄的一团糟的落叶堆子,轻轻叹着气,重新提起扫帚慢慢的再次堆积起落叶。却不曾想又来了个玉漱,她尚未回过神来,手中的帚子已然被玉漱抢了过去。只听见‘啪嗒’一声,玉漱将帚子摔下时正好撞到了旁边的一块棱角尖锐的大石上,帚子应声断裂成了两截,无力的滑落在满地的乱叶中。
“格格,您怎么来了?”沁雪微微皱了皱眉头,忍住了没有责备玉漱。好端端的扫帚又折了,这下子可好,今儿算是交不了差了,回头也不知管事太监会怎么责骂自己。
玉漱撅着小嘴,红着鼻子,大眼眨巴眨巴的,眼见着就是要往下落泪的模样。“沁儿姐姐,我早上才听来给老祖宗请安的佟妃说的,这事儿根本就不关姐姐的事儿,是我非拉着姐姐你去的,我去向三哥哥解释去,让他再把你给接回去。”
沁雪缓缓摇了摇头,轻声言道:“不必了,格格,这事儿只怕是说不明白的,只会越描越黑。更何况,奴婢也不愿将你们牵扯进去,否则昨夜奴婢就已经说了。”
“可是,沁儿姐姐,你总不能就这样在内务府里做这些粗使活儿吧?”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现在三哥正在气头上,同他说什么也不顶事儿。等他的气渐渐消了时,咱们再去找三哥慢慢解释。再说,时间一长,兴许三哥自己也就想起沁雪来了。”常宁这次没有同玉漱一起‘发疯’,慢悠悠的跟在她的身后来到沁雪面前。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沁儿姐姐哪儿受得住啊?”玉漱看着满地的乱叶,忍不住眼中的泪水落了下来。“你瞧瞧,这要扫到什么时候呀,沁儿姐姐,咱们不扫了。我们回去,就算三哥哥不睬你,还有我和常宁呢,有我们在,看什么人胆敢欺负你。”
沁雪轻轻拂开玉漱拉住自己的手,“玉漱格格,您就别闹了,再折腾,奴婢今儿就做不完活了。”
“做什么做呀,不做了!咱们这就找李德全去,我要好好问问他如何当的这个总管,怎么让沁儿姐姐来做这种粗活!”
“格格,奴婢不比格格您尊贵,宫中的侍女们出生都是相当的,她们做得的,奴婢因何做不得呢?”玉漱还待要说些什么时,已被沁雪将话打断,“王爷,您还是先领格格回去吧,奴婢这儿还需得交差呢,你们在这儿奴婢可就什么也做不成了。”沁雪躬身拾起地上断成两截的扫帚子,琢磨着一会儿怎么同管事太监交待。
常宁看着沁雪拉了拉玉漱,“玉漱,咱们还是先走吧,这样耽误了沁雪做事,回头她可就真交不了差啦。”
“怕什么?难道他们还敢对沁儿姐姐怎么样不成?”玉漱依然不愿离开。
“你知道什么,沁雪现在是带罪之身,若有人借此机会趁着三哥怒气未消再告沁雪一状的话,那她可就不止现在这般情形啦!你难道还想让沁雪被处罚的更狠不成?”常宁的话果然镇住了玉漱,她睁大了双眼傻傻的望着常宁,半天说不出话来。常宁趁机朝沁雪做了个暗示,拉起玉漱离开,玉漱似乎还没有想清楚什么,虽已随着常宁缓缓离去,却仍旧不时回头望着沁雪,直至再不见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