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过去,沁雪始终不能想出什么办法,又在纳闷佟妃当日同自己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若是真话,惠嫔终不该不顾佟妃的面子,若是假话,佟妃何以要同自己撒谎呢?
这一天,康熙下朝后传了常宁来见。沁雪奉着茶给他二人端了过去,及至康熙跟前,竟一个没拿稳当将茶盅和茶一股脑的洒在了他的身上。
“奴婢,该死!”沁雪忙跪下身,边用绢帕帮着康熙拭去衣上的水渍,口中边忙不喋的告罪。
常宁见状已呆在了那里,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才好。这样的事,通常是可大可小的,如何惩办犯错的奴才只是看皇上的心情而定。可是今天,自常宁一进门就觉着皇上心情不佳。
康熙急躁地挥了挥手,对沁雪道:“罢了!你先下去吧!这会子这儿不用你侍候!下去吧!”
康熙并没有责罚沁雪甚至连半句责骂的话都没有,让常宁十分地吃惊。心里想着,看样子,宫里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啊!
沁雪垂着手,喏了一声,退了出去。
大约半个时辰的工夫,常宁从御书房中退了出来。自打那日在御花园中常宁追求沁雪不成,常宁对沁雪就一直十分恭敬,再不敢提那日的事。有时,还会给沁雪从宫外带些稀罕物来送于她。所以,沁雪与常宁几乎将成了好友,只是碍于身份,人前总不敢太过交往。
常宁见沁雪神情沮丧立在屋外,便朝她呶了呶嘴,示意她进去。随后,抬身缓步离开了御书房。
沁雪掀帘进得屋内,只见康熙正埋着头批着案边的奏折。便小心上前问道:“皇上,把外套换了吧?”
见康熙仍低头写着字并没说话便又说道:“这么冷的天,待用身上的热气捂干了水,只怕会着凉的。”
康熙这时方才抬起头来,淡淡地说道,“已经捂干了!”他合上手中的折子,站起身来。“走吧,陪朕到外面走走!”说着,抬脚出了御书房。
他们沿着长廊缓缓地走着,沁雪小心的跟在康熙身后。康熙的脚步十分缓慢,似乎正在悠闲的欣赏着眼前的一景一物。
“你...真的没有什么话要同朕说吗?”他突然开口问沁雪,语气却仍旧十分平淡。
沁雪怔了怔,这几日,她已是绞尽了脑汁可是始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也许...只有求助于他了。
“皇上,”沁雪跪倒在地上,“奴婢,确有一事,本不想惊扰皇上,可是几日来奴婢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哼!朕早看出来了,你就再这么魂不守舍的当差下去!今儿只是洒了茶,明儿保不齐将什么脏东西洒在了茶里也未可知呢。”康熙这话似轻还重,若真将‘什么脏东西’洒在了茶里与皇上喝了,这…
“皇上…奴婢知道错了!”
“说吧,说来给朕听听,究竟是什么事儿能让咱们的沁雪如此心神不宁啊?”
沁雪便跪在廊下将那日如何在延禧宫外听到凌芳哭泣、如何亲眼见着凌芳挨打、如何与惠嫔伴嘴、又如何求佟妃相助的事都一一同康熙说了,单只是隐瞒了芷馨一节。心想康熙与惠嫔终究是夫妻,若有一日他高兴起来同惠嫔说了此事,岂非又无辜带累一人。就只说是自己在延禧宫外又听到宫女们议论凌芳日日遭受毒打便罢了。
康熙听完沁雪叙述了整件事情,并没有说话,只是抬眼望着远去的宫墙。沁雪跪在地上说了这半会儿,膝头已有些发麻,只是康熙不言语自己就只能跪着。
等了半晌,方才听见康熙缓缓说道:“这事,朕不能管。佟妃主理后宫是朕亲口允诺的,这事本就该由她来处置。你也已经向她回明了此事,她自然会有她自己的主见。朕若插手,一则,显得朕对她不够尊重、信任;二则,也坏了宫中的规矩。”
“可是,皇上,此事佟妃娘娘同奴婢说的,与事实的结果迥然不同啊!若再如此下去,奴婢只怕凌芳小命不保啊,皇上。”沁雪抬头用恳切的目光看着康熙,可是康熙却根本没有低头瞧她一眼。
见康熙仍旧不语,沁雪壮着胆子接着说:“皇上,奴婢知道,在这皇宫之中,像奴婢这样的宫女是最微不足道、最没有身份地位的。甚至…奴婢大胆说一句,即便是有主子虐死宫女只怕也是不足为奇的事情。可是皇上,除非沁雪一死,沁雪若是不死只要知道这样的事儿,沁雪就不能视而不见,更何况如今受苦之人还是与我情同姐妹的凌芳。您说奴婢不知好歹也罢、说奴婢目无主上也好,奴婢只求皇上能出手救救这个可怜的孩子。到时,即便让奴婢一死,奴婢也绝无半句怨言。”
“你起来吧。跪了这么久,地上不凉吗?”康熙终于说话了。
他伸手去扶跪在地上的沁雪,却被沁雪避了开去,“皇上不答应奴婢,奴婢就不起来。”
康熙面色一沉说道:“朕说过了,后宫之事朕不便插手。平日里你何等灵惠,怎么今儿就糊涂了呢?”
沁雪只是跪而不答,她知道自己是在为难康熙,可是她实在是再想不出其它办法了。
“好吧!既然你这么喜欢跪,那就跪着好了!”看样子康熙是真的生气了,“别在道上跪着,碍着别人走道。你当真要跪,就跪到御书房外去!”说着,他扬长而去。
沁雪果真跪到了御书房外。一日下来,过往的大臣、宫女、太监都觉得奇怪,这个小丫头究竟犯了什么错?竟在御书房外罚跪了一日。那些个大臣们自然是不明白的只是奇怪,可那些宫女、太监们却都清楚,这可是万岁爷身边的红人啊!什么事儿啊?一定是犯了天大的错事。还是不要搭理的才好。
御书房内,康熙早就唤了李德全来,在他身边耳语了几句,李德全会意的点头退下了。
皇上身边的红人竟被皇上罚跪在御书房外整整一日,这个消息在紫禁城内不胫而走。佟妃自然也听到了动静,便差香儿去打听究竟出了什么事。
待香儿回来将打听到的消息回了佟妃,“娘娘,奴婢打听道了。李总管说,是为的凌芳的事。雪姐姐,啊,不,是沁雪求皇上做主,皇上说后宫之事已交由娘娘您拿主意,自己不会再插手。沁雪就跪求不起,惹恼了皇上,这才跪了一日。”
“哼!”佟妃从鼻中发出轻轻一哼,“真是不知好歹!皇上如此宠爱她,她却不知好好珍惜,非要和那个凌芳讨什么公道!”佟妃说道面上露出淡淡地笑意,“走,我们瞧瞧去,总不能让她总这么跪在御书房外,也影响皇上处理公务不是。”
御书房内康熙正和福全商议着事情。佟妃领着香儿已经走到了跪着的沁雪跟前。沁雪抬头看着佟妃,只见佟妃略带了带裙角,便卟嗵一声跪在了沁雪身旁。
佟妃此举让沁雪十分意外,她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佟妃,佟妃却始终没有瞧她一眼。
旁边李德全瞧见了,急忙跑了过来,“唉哟,我说佟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呀?”
“烦劳总管给皇上传句话,就说臣妾管教后宫无方,以至今日忧扰圣驾,特来领罪。”佟妃不急不慢却字字落音的说着。
李德全见着摇了摇头,无奈的转身进去回话。一会功夫,只见康熙从内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福全。
“佟佳氏,你这是做什么?”康熙似有微怒地问道。
“皇上,臣妾只因性情懦弱、心善手软,故而对后宫众人缺教少管。以至今日,闹出这样的事儿来,不担忧扰皇上,更让文武大臣见了笑话。臣妾心内实实的不安,特来领罪。”佟妃仍旧不改往日的娇柔,轻声说道。
“今儿这事,是得怪你教管无方!如此小事你尚且不能约束,日后又如何能辖治后宫众人?!”康熙沉声说着伸手扶起佟妃。佟妃见康熙伸手扶她便袅袅娜娜的站起身来,用眼瞄着康熙万般娇柔妩媚。康熙见了轻轻一笑接着说道,“你预备如何处置此事啊?”
佟妃听了以为康熙问她如何处置沁雪,便依着康熙说:“臣妾无能,全凭皇上做主。”
康熙扬了扬眉,撇起嘴角说道:“好吧!那朕就帮你拿个主意。前日,朕去宜嫔那儿见她那里似乎人手不够,就将凌芳调到宜嫔那儿去当差罢了。你再挑好的去给惠嫔补上吧!这样岂非两全齐美。”
“呃?万岁爷,您是说凌芳的事儿?”佟妃惊异地望着康熙。
“当然,你以为,朕说的是谁的事?”康熙正色看着佟妃。
佟妃心下一惊,原来皇上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自己却以为能治沁雪个罪,没曾想竟是中了皇上的计。
佟妃正自想着,只听见康熙说道:“沁雪,起来吧!佟妃娘娘已然给你做主了,你还跪着?还不快谢谢佟妃娘娘!”
沁雪此刻也已明白了康熙的用意,这一日真是没有白跪。一高兴紧着站起身来,却忘了自己已跪了一日,膝盖骨早已麻木,那里是说站就能站的起来的。一个踉跄只觉得双腿一软,身子就往前栽了下去。
康熙见状便要伸手去扶,却被佟妃作势紧紧抱住自己,不能抽出身来。幸而,福全站在康熙身后急忙抢前一步,一把抱住将要摔在地上的沁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