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睛又有些涩,却已不敢去抓,只是和小惜紧紧牵着手,一路抓住可能抓住的任何林木藤萝,在倾仄的山坡上前行。
相山的山势并不十分险峻,坡度也不是太陡峭,但山石冷滑,枯藤缭乱,一不小心便是一跤摔下,要仗着另一个人的力量才能重新立起,甚至有几次,两人一起滑倒,直往下坠去,直接给林木挡了,方才再坐起身来,继续连走带爬地向前行着。
夜间的山林中黝黑怖人,我们根本辨不出哪里才有山路或人家。好在尚有星月,我只是凭着端木欢颜教我的简单星相知识,看着北斗星的走向,往着方才离开的那条山路的相反方向,一路行着,一心只祷告着天色快快亮起来。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眼看天边还是未见曙光,而我已是一身疲累,手脚给刮破的地方疼痛不已,料想小惜虽是侍女,可还不如我从小活跃好动,舞刀弄剑的,应该不比我好多少,因此觅着处稍平坦的地方,打算坐下休息片刻,待天明再找出路离开。
可才坐下身来,我便听到了小惜的惊叫:“狼!狼!”
一回头,我的头皮都炸了起来。
我们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竟多了一对绿莹莹的眼睛。
早听说了相山有狼出没,可别院和上清寺周围防卫的甚严,我只是偶尔听到孤狼远远的嚎叫声,几时这么近距离地和这种可怕动物接触过?
我甚至看到了那只狼兴奋地吐着舌头喷气的声音,那可怕的舌尖隐隐有晶莹的口水垂下……
我下意识地和小惜一样惊恐尖叫着,拉了她慌不择路地逃窜着。端木欢颜教我的东西虽不少,独不曾教过我怎样应付一匹想吃我的狼!
给头狼追着,我再也觉不出什么疲累疼痛来,只顾逃命要紧,双腿虽给吓得打颤,可跌打滚爬间,我们行走的速度已快了许多。
也不知是不是我们连续不断的惊叫吓着了那匹狼,那双可怕的绿眼睛只是不远不近地如坟墓间的鳞火般跟着我们,不曾离去,却也不曾攻击我们。
终于挨到天亮,正在头疼不知该往哪里去的路,以及那匹不肯放过我们的狼时,我们忽然听到了一声朦胧的鸡鸣,从偏西北不远处的地方传来。
鸡鸣!
我和小惜对视一眼,虽是衣衫破碎,一头一脸的灰土,却是禁不住地欢喜。
有鸡的地方,就有人家,就有我大齐的子民!
我们离得救不远了!
但叫我们始料未及的是,那匹狼似乎也听懂了鸡鸣的含义,忽然咆哮一声,猛地冲了过来。
我们大声尖叫,慌忙逃奔时,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寒风扑过,走得稍后的小惜向前一扑,竟被那只狼按倒在地。
“公主快走!”
可怜这丫头一片忠心,这时候还在催着我。
我又惊又怒,眼见小惜背上连衣衫带血肉被那利爪撕裂,此时倒也不怕了,折返身来,提过路上拣来防身的一根粗树枝,狂叫着没头没脑地冲着那匹狼狠命打去。
狼吃痛,嘶吼着放开小惜,又向我扑了过来。
我掉头急奔时,只觉身后传来小惜的惊叫,呼嗤呼嗤的吐气声已紧衔而至。正头皮发紧时,只听“嗖”地一声,一道黑影迅速从耳边滑过,忙回头看时,那匹跟了我们半夜的狼正腾纵而起,惨厉地呜咽叫着,从半空落下。
一道白羽利箭,不偏不倚正中其咽喉,在它凌空扑向我时将它射倒。
“公主,公主,你没事吧?”
小惜半身是血,却不知疼痛般冲到我跟前。
我忙掩了她的唇,给她一个噤声警戒的眼色,才转头望得羽箭飞来的方向。
一棵老梧后,正转出一名猎户装束的壮年男子,诧异地望着我们,收了弓箭走过来,问道:“两位姑娘是……”
我已在他走来时平稳了气息,笑着上前行礼:“这位大哥,我们姐妹是上清寺后别院里的侍女,半夜里有山贼攻来,慌不择路便逃了出来。不想迷了路,又遇着了狼,如果不是大哥搭救,我们姐妹只怕要葬身狼腹了!”
我的衣着早在山林奔逃间肮脏破碎,头发更是凌乱披散下来,此刻绝对分辩不出什么公主侍婢来。
那猎人闻言点头,道:“原来有山贼来攻,怪不得半夜里这样吵。上清寺却在山的另一边,你们想回去,从我们村子的后面绕过去就是。不过只怕两位姑娘奔波一夜也累了吧?不如先到我们家休息半天再动身吧!”
我们早已筋疲力尽,手足俱软,何况小惜背上又被狼抓伤,自是不可能再赶路,忙连声道谢:“如此就打扰大哥了。请大哥放心,等我们回去禀明了小姐,必定重重谢你。”
这看来朴朴实实的猎人遂点一点头,扛了那头死狼,领了我们一路向前。
知道有救了,我们顿时松了口气,相扶相携着,一步一步向前蹭着,走得竟比那扛了死狼的猎人还慢许多。
好容易到得有人烟处,才觉出那个山村极小,才不过八九户人家,茅庐竹篱,矮檐破户,简陋得无法想象。但想到我们终于摆脱了追兵和恶狼时,连篱边踱着步的鸡鸭在我眼里都变得出奇地稚拙可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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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才脱狼爪,又入虎窝!其实很多亲都猜对了,事实上是两拨人在打她的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