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公主出生的那日,上阳城朝华宫上头的那轮红日显得格外温柔,它悄然织了一张光一样的网笼罩住整个朝华宫,流光溢出的华彩柔和地映着天边云朵。
百姓们驻足眯眼看向天空挂着的旱日彩虹,一座天梯似的将朝华宫和碧净的蓝天连在一起,操劳的人们都有一丝恍惚,心里仿佛被雨水冲刷了似的暂时忘记了生活的劳苦。他们都说,长陵公主是富贵之人,她也许是这个已经腐朽的王朝的最后希望。
久不歌乐的朝华宫也仿佛感受到了新生活力,在那一声喜庆的大哭后,太监宫女们松了口气,若是皇子,新生的娃娃怕是会与前三个皇子一样接连遇害。他们仍记得这两年朝华宫是如何在黑纱白衣的凋敝中度过,多么压抑的日子,不见天日的皇宫,朝华宫腐朽得像要发霉。
乳妈欣喜地将公主抱给他看,他才不到四十的年纪,却一夜之间愁白了头,银发和额上的皱纹让他显得格外苍老,只有明黄色的龙袍凸显出皇帝的威严。此时,他的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只有炯炯的目光才是他这正值壮年的天之骄子本该拥有的。
他得此女婴开心得双手颤抖,接过她抱在怀中,十分不忍地摸了摸她净如瓷瓶般的脸,露出难得的笑容。
“翡翠,殷翡。”他欣喜地说,颤抖地将她给身边的臣子看,“爱卿,朕的女儿好看吗?”
“嗯。”臣子应付似的答了一句,他一双狐狸似的眼睛格外显眼,眼角露出奸佞狡诈的凶光。他傲慢地捏着胡须,眯起闪着精光的小眼睛打量长陵公主,甚是欣慰。
“公主真是粉雕玉琢,可人怜爱。”带着莫名的激动,公德一禀的狐狸眼睛眯成一条横线由衷地发出赞叹。
皇帝那颗高悬的心缓缓落了下来,臣子是公德一禀,赫赫的公德士族的族长,权倾朝野。
他看着公德一禀俯身逗翡翠,确信他不会加害于唯一的皇嗣了,这只老狐狸势必要借驸马之名扶正公德士族,但是他知道,最后的赢家一定不是公德一禀,一定不是!
思及此,他的心情格外的好。他捋捋被微风拨弄的一丝银发,饱含沧桑的眼角向上翘成一弯新月似的笑意。他目光悠远地盯着天边慢慢流动的云朵变幻成各种形状,浮动着浮动着,他的眼前里升起清明的雾气,弥漫了对于三个皇子的记忆。
他不忍再看,低头看见长陵公主眼角那颗隐红的泪痣,不觉心如刀绞,他要亲手将这么可爱的女婴推上政治舞台。他心中默默说:长陵,除此之外,父皇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保住大历江山了。
第二年,朝华宫里有了春天,宫人们都能见到银发奕奕的皇上精神抖擞,怀里抱着长陵公主逛御花园。
皇帝对长陵公主的宠爱日复一日地增加,据说长陵公主的母亲是个洗衣局的宫女,她身体不好,生了公主后就难产死了。可那已经不是什么问题,长陵公主是皇上唯一的子女,也是唯一能给皇上带来笑的人。
朝堂上的气氛似乎也有了微妙的变化,一向势头压过皇帝的丞相公德一禀时不时会对皇帝表示默许,但是并不代表放纵,只有皇帝合了他心意的决策,他才会赞许地用狐狸眼瞄一眼皇帝,而后向群臣点头。
一晃,长陵公主十一岁,眼角的那颗红泪痣已经若隐若现,挂在她大大圆圆的眼睛边上平添一分难言的韵味。若她两片薄唇微微一抿,再亲昵地搂着脖子叫声“姑父”,就连惯了尔虞我诈的公德一禀也难得会心一笑,佯装怒容问道:“又求姑父带你出宫?”
“求你了!~”长陵公主泥鳅似的黏着他不肯放手,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势头,“姑父,我想姑姑了嘛。”
“嗯?当真是想你姑姑?那姑父叫你姑姑进宫来看你如何?”
“姑父姑父!”长陵公主羞得通红一张脸,踮起脚尖俯在他耳边轻声怯怯地说,“我也想文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