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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蚂蚁乱钻 (2)

多力从身上拿出一把六寸长短的铲子,铲嘴呈蛇头状,扁平怪异,通体黝黑乌沉。

这铲名唤蛇嘴铲,锋利无比,乃是他父亲用玄铁铸造,天底下就这么一把,跟随多力翻山倒墓多年,专用于勘察地表、检验土质,实是卸岭工具中的宝贝。多力常年贴身而带,此番海上遇难,器具全部遗失,仅余下蛇嘴铲逃过大难。

多力用蛇嘴铲在地表用力刻画几道,未能将蛇嘴插入土下,留下几道白色痕迹。

多力道:“这岛四处恶石横生,乃花岗岩构造,从观山定穴上讲,并非墓葬之地,假如高腾陵墓果真未离开此处,那么必是在水下无疑了。然多某不解者,乃是这水下如何修得了墓穴?张大人您善行此道,还望不吝赐教。”

二人找到副将所指的大槐树,站在树下,竟觉遍体生寒。

张七摇摇头,说道:

“世上陵墓无非分两种,一则人力造作而成,如王侯将相的地宫,穷尽数万人之力,耗费十数年之功,浩荡无穷,气势磅礴;二则巧用天生墓穴,如巴蜀中人的悬棺,将木棺悬置于插入悬崖绝壁的木桩上,或置于崖洞中、崖缝内,或半悬于崖外,往往陡峭高危,下临深溪,无从攀登。善用阴居之术者观山定穴选对方位,便得引阴阳二气保躯体不腐精魄永存。现观此处,若是水底墓葬,凭此大风巨浪日夜不息呜咽翻腾,必驱役上万水性极佳者耗十年之功方能完成。閖螺岛仅三百余贼众,如何能完成此等浩大工程?”

多力颔首表示认同,问道:“多某认为此处地表不宜打洞造墓穴,而张大人认为不在水中,那么,陵墓必在附近某处天然墓穴中?但”

多力待问下去,突然感到头顶有寒气直贯脚心。

古往今来,掘坟盗墓都是刀口上舔血的行当。做此勾当者,大多有敏锐的直觉,往往直觉能在紧要关头时救其一命。

电石火光间,多力右手搭住张七肩头,一个纵跃,一瞬间已将其拖出数丈之外。

经海上一难,二人已有默契,张七心知必有祸害临头,也做蹬跃之势,借力跳出。

还未等二人落地,霹雳巨响,一道明晃晃的雷电居然从天而降,击打在槐树上,树叶纷纷如雪花飘落,周围弥漫木头烧焦的味道。

张七暗叫一声“好险”,抱拳作揖:“若不是大人,此番竟要命丧于此槐树下了。”

多力回道:“兄台不必道谢,您在海上救多某一命,咱们这算是扯平了,哈哈。”

张七问道:“大人适才话未说完,可有高见?”

多力道:“高见不敢当,多某只是觉得咱们应该先四处查探清楚,才能下定论。现在看来,高腾的墓穴并不像你我之前遇到的那些,不能用开山寻穴的常理推测。主子这次派你我同来,做奴才的当竭尽全力尽快完成,免得主子久等。多某的意思是咱们分头行动,张大人您惯走水路,可下水摸底看是否有发现,我则在上面细细搜索一番,一个时辰后在此地会合,张大人意下如何?”

多力不愧卸岭魁首,对探查步骤安置十分妥当。

张七答应一声,脱去上衣,露出一身雪白如缎子的皮肤,嘴叼鱼肠剑,如豚鱼般翻身跃入海中,博得多力击掌喝彩。

越往下,海水越暗,周围十分安静,不时有奇形怪状的鱼儿从旁游过。

张七仗着鱼肠剑在水下走了一遭,未曾发现有异常之处。

鱼肠剑乃是他先祖留下的,此剑历经无数年月,专在水下劈风斩浪,搏鲨斗鲸,剑身极短,精光四射,杀气流转,普通水兽皆敬而远之,张七的水下功夫,倒有一半是凭借鱼肠剑的威力。

不过他也未往外游太远,一则高腾陵墓若真藏于水下,必傍岛而建,远离岛体,陵墓无所依托,根基不牢,水流冲击日常月久,必腐蚀倒塌,况且自古以来无人有这等通天本事在远离岛体之处凭空造一陵墓;二则閖螺岛地处南海深处,凶猛海兽时有所现,尽管水下功夫冠绝天下,兼有鱼肠剑傍身,却并非如传闻般能在海里潜伏几昼夜,倘若遇上嗜血恶鱼,周旋久了不免肺涨气短落于下风,甚至有性命之虞。

张七双腿往下一蹬,身体向上耸,打算回到水面,正转身间,赫然见到一只巨大的鲨鱼摆动鱼鳍,裂开嘴巴露出倒刺般利齿朝这边冲过来,很明显,他被盯上了。

转眼间,那恶鱼已到八丈外。

张七手握鱼肠剑,心底明白要全身而退几无可能,这鲨鱼在水中扑食速度远胜自己,眼下唯有速战速决方能脱身。

张七迎上前,抢占了一个有利位置,巨鲨弓起身体兜头一口咬将下来,他身一让,抓住鱼肠剑往前一送,插进鱼身,跟着将剑身在鱼身内连转两圈,再拔出来,浓血当时从窟窿中射出,四散在海水里。

哪知那鱼皮糙肉厚,中了一刀后并未死去,反而激起残暴本性,顿时翻滚庞大身躯,回头又是一口。

张七无计可施,心一横,恶向胆边生,在鲨鱼扑咬下腾跃挪移,直接跨上鱼背,抱住恶鱼在水下一齐翻滚起来。

接着,他一只手臂紧锁鱼身,另一只手提起鱼肠剑在鱼鳃上猛刺,滚滚血水不停涌动,可那鲨鱼仍未见半分力怠,扭动更加厉害,一个盘旋,将张七从背上甩脱,掉头又杀将过来。

张七心中焦躁,这鱼体力实在惊人,只怕一时半刻都无法了结其性命。此时肺中已隐约有些涨意,如此缠斗下去怕气力用尽回不到水面;再者,鲨鱼乃海中最为嗜血者,这受伤恶鱼身上不停淌血,再这样下去会引来更多鲨鱼,到时候呈围攻之势,只怕更难逃脱。

没想此次出海竟如此不利,连遇挫折,难不成真要应了那句老话:

“善刀者死于刀下,善水者溺于水中。”

正心烦气躁间,张七突然瞥见从幽暗水底冒出来一个黑影,望似一个人,瘦小精干,其动作快速异常,犹在自己之上,还未等看清楚,那人直取鲨鱼首级,在它欲扭头撕咬之际,左手按住鱼头,右手提起一柄利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鱼鳃,然后翻身骑上鱼背,将全身重量压在右手利器上,往下一划拉,生生将鲨鱼首级整个切下来,血喷涌而出,染红四周海水,鱼身与鱼头各自分离,慢慢沉入海底。

张七大奇,正要探看这人是何方神圣时,他早就消失在混沌水域中,模糊见只看到背影,和他插在腰上的那柄屠鲨利器。

利器?!

那分明是多力的蛇嘴铲!

看那人身形绝不是多力,多力的蛇嘴铲朝夕不离身,下水前还看到的,怎么转眼就到了此人手里?

张七不及多想,赶将上去,已找不到人,怕再遇上鲨群,只好先浮出水面。

海面风平浪静,和风丽日,想起水下遭遇,张七长出一口气,竟冒出想彻底脱离朝廷,归隐山林的念头。

念头一闪而过,眼下最要紧的是搞清楚那柄蛇嘴铲是怎么回事,他怀疑多力有可能遇到不测。

张七游至石壁边上,手扶凹凸不平的石面正欲攀爬而上,陡然发现离自己一丈远的壁上,生长着一片奇异的爬山虎。

这爬山虎并非天然生成,而是有人将其铺盖上去的,常年盗墓掘坟的经验让他有种直觉,这爬山虎后面藏有东西。

果然,掀开爬山虎,后面赫然出现一个山洞,诡异莫名,漆黑不见头,阵阵阴风从内吹出,竟吹得他心里一抖。

权衡利弊之后,张七决定先进洞里查探,多力算不上绝顶高手,但自卫绰绰有余,眼下这山洞有可能是高腾陵墓所在,这一路来总有种让其忐忑不安之感,眼下须得早日找出陵墓里的物件,早日回到京城向圣上交差,才能放下心里的石头。

张七在洞口捡了几根粗树枝,撕下身上角布,将树枝缠绕一起做出火把,打了个火石,点起火把慢慢朝石洞深处走去。

持火把探路,一则可照明,二则可预警洞中是否有毒气,一旦毒气来袭,火把定会率先熄灭,这样自己可获得逃生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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