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白芷看着玄机老人的背影，愣了一瞬，随即微微低下了头，道了一声，“是。”

玄机老人走后很久，白芷才似是醒悟过来一般，缓缓地挪动了脚步，走了几步，又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最终也走了出去。

夜已经很深了。黑如泼墨的天空没有一颗星星。澄澈的残月也慢慢地被一片乌云遮住，顿时天地间只剩下墨黑的色泽。

夜色中，白芷渐渐收敛了唇畔一直挂着的浅笑。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白芷蹙眉。他知道，自己今日的状态在听到轻言要嫁给萧祁宸之后，就一直有所偏差。

自己明明不该……这般浮躁的，不该的啊。

可是……心里有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不舒服。为什么呢？

但是，还未等白芷梳理清自己心中的不适，面前一道陌生的气息却已经惊扰了他思绪。

抬眸向前看去，极好的夜视能力让他可以看见对面那人蓝衣翩然的少年。

风，拂过。乌云渐渐被吹散，月华重洒大地，照亮了这两个同样卓尔不凡的少年。

两人默默地相互打量着对方，半晌，白芷微笑地拱手道，“想来这位就是师傅今日所说的贵客，萧公子吧？在下白芷，玄机老人之徒。”

萧祁宸唇角也勾出一抹笑，道，“白芷？可就是那个玄机阁排名第三的如玉公子——白芷？”

“虚名而已。”白芷垂眸，道。

“哦？”萧祁宸挑了一下眉，然后清清淡淡地笑了，“想必白公子也是我家小新娘的师兄了？那以后，都是自家人，可要请白公子多加关照了。”

白芷抬头，微笑，“不……是要请萧公子多照顾轻言才是。”

双人对视，空气中，紧张的气氛隐隐弥漫开来。

但正是这个时候，一道稚嫩甜糯的声音却不咸不淡地插了进来。

“白芷师兄？”

侧首，将视线移到另一侧那个正朝着两人走来的小小身影上，白芷不由得微微弯了唇，“轻言也在？”

月轻言走到两人中间，略略蹙了蹙眉，“这么晚了，白师兄这么还没睡？”

白芷沉吟一声，才道，“轻言……师傅，他告诉我了。”

“嗯？”

“师傅让我陪你一起下山。”白芷解释。

“哦？这倒是绝好。”月轻言弯了弯唇，“有白师兄在的话，倒是方便不少。”

看着月轻言全然喜悦的样子，白芷感到心中压抑了一晚的那种不适感渐渐地消退了去，半晌，才道，“呵呵，能为轻言效力，那是师兄的荣幸。”

月轻言瞥了白芷一眼，没有答话，眼里却是泄出了点点笑意。

两人的互动有一种默契的温馨，萧祁宸在一旁不言不语地看着，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兴味。

这个叫做白芷的少年，对自己的敌意，是来自……那个女孩么？

唇畔的弧度大了些，萧祁宸不由得暗忖：那么她知道么？抑或可以说……他自己……知道么？

微敛住眸，掩去眸中透出的看戏的意味：是要一起下山呵……看来以后的日子，倒是有趣了。

月轻言。白芷。呵呵……

次日。萧府。

“什么？宸儿你再说一遍！”

宽敞的大厅里，错落有致地围坐了十几人。本该是静默的气氛，却突然闻得一道尖锐的嗓音响了起来。

萧祁宸用丝帕捂住唇，闷咳了几声，待好不容易将气喘匀了，才浅笑着侧过头，朝着出声的地方看去。

“钱姨娘……咳咳，您有什么旁的意见么？”

顺着萧祁宸的视线，便看见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眉眼生的是极好的，但五官拼凑起来，却偏偏看出一丝刁钻跋扈的味道，莫名让人觉得刻薄。

钱姨娘听得萧祁宸的问话，思量了一下，娇声笑了起来，“哎呀，宸儿想要娶亲了呀……说说，是看上哪家的姑娘啦？宸儿就跟姨娘说，作为这萧府的当家主母，姨娘这点小事还是能办好的……”

“对呀，对呀，姑妈可是萧府的当家主母呢。”一个十六七的小姑娘也在旁边应声附和着。精致的脸上，五官与钱姨娘有五分相似。

萧祁宸笑了笑，道，“不是因为这个……咳咳……”环顾四周，不动声色地敛住眸子，片刻，道，“其实……这些都是玄机老人给祁宸的提议。昨日祁宸去过玄机阁了，咳咳，玄机老人告知祁宸……祁宸这病，咳咳……寻常药物是治不得的，只有一法……咳咳。”

“是什么？”钱姨娘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冲喜。”萧祁宸淡淡笑了。

“什么？”钱姨娘双眸瞪大，不由得感到一阵好笑。

“所以，咳咳……玄机老人要祁宸在三日之内完婚。”

“三日？这般急？”钱姨娘眼光一闪，随即笑道，“哎呀，那姨娘可得好好给宸儿挑选出一个美娇娘来了呢！”

“姨娘，咳咳，不必麻烦你了……”

“什么？”钱姨娘眉一皱，打量着一副病怏怏的模样的萧祁宸，半晌，强笑道，“难道宸儿心中已经有人选了？那姑娘是什么身份，叫什么名字啊？”

“是玄机老人的弟子……”萧祁宸顿了一下，微微勾起一抹笑，“咳咳……姓月，名唤轻言。今年……咳咳，恰满六岁。”

萧祁宸最后一个字话音刚落，大厅中立刻一片哗然。

六岁？大少爷是不是病糊涂了，居然要娶一个六岁的奶娃娃？

“宸表哥，你没事吧？你居然要娶一个小孩子？”先前出声的那个少女蓦然一拍桌子，皱着眉站了起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里，迅速闪过一丝怨愤和不甘，“就算是要……”

但是义愤填膺的话还未说完，一道稍稍尖锐的嗓音又打断了少女的话，“莺儿，坐下！这般没礼貌，岂不贻笑大方！”

钱莺闻言，气哼哼地跺了跺脚，最后，还是不甘不愿地坐了下来。

钱姨娘看了钱莺一眼，此时却也无法顾及她的感受。整理了一下思绪，钱姨娘笑容满面地看着萧祁宸，道，“宸儿啊，那娃娃的身世怎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