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不认识。”
李桐儿沉思了半天,才冒出这么一句。他跟季字卿,能算是‘认识’吗?
慕王府设宴迎客的这一日,似乎是天公都不作美,天气阴的厉害,向天看一上眼,心里都憋得慌。
唯一不同的,这慕王府里的女人们却沸沸扬扬,东奔西走。
往年年底的时候,王府会设一次团圆宴。可今年好巧不巧,却叫国宴把日子给占了,正不痛快着呢,这不,乌达使者要来了,王爷吩咐,就当是团圆宴办了吧。
团圆宴,这府里的人,除了下人,都可以参加。平日里做十件百件衣裳,等的就是这一刻的用武之地,争得就是这一夜的侍寝!可这事李桐儿不知道啊,等到她去的时候,整个大堂,琳琅满目,她算得上是十足的鸡立鹤群了。
来了才知道后悔,可那有什么用啊,她能不来么,她舍得这难得的口福么,她舍得不见‘陆卿’么。
女人们围满了桌子,李桐儿仔细辨认了半天,才看出东御山庄同来的几个女人。不是她眼神不好使,而是脂粉太厚,辨认的确是有难度。李桐儿幸灾乐祸的想着,只怕今晚上谢青慕召了谁,以后也很难认出来吧。
东御山庄的女人,除了裘九衫,都坐在下面的位子。她们看见李桐儿的时候微微有些惊讶,李桐儿也看出来了,她们的气色甚至比自己还差远了。想什么得宠的,看吧,哪那么容易。
绿采坐得更加靠后,李桐儿走到她旁边,挑她的下方位子坐下。
“王爷!乌达出了这样的败类,实在愧对王爷,在下代乌达敬王爷一杯!”季字卿坐在乌达王子的下座,从乌达的使者中起身,一饮而尽。
乌达蠢蠢欲动之国,迟早兵戎相见,想是皇帝又不愿少了礼数,将这烫手的山芋扔给了他。谢青慕本就无意相宴,设团圆宴让其知难而退,他没料到的是,季字卿的脸皮已经厚道了如此地步,竟还是欣欣然前来!
季字卿本身,就带了三分风流相,他这一举手投足,引得几个芳心孤寂的女人们不由多看了几眼。可他毕竟不是那盘主菜,玥姬在席间已经掳了几次鬓角,她校对了一下表情,才站起来将一张精致的脸对向王爷,盈盈弱弱:“妾身也敬王爷。”
团圆宴,用膳的最初,每人都要敬王爷一杯酒,屋内的气氛开始火热起来,谢青慕不着痕迹地看着无一例外的炙热视线,只是有一道,没有停在自己脸上,而是对着桌子上的菜肴。
她还真是来吃饭的。
谢青慕示意了一下,用膳,就毫不意外地看见一双筷子举了起来。
李桐儿看着这隆重的一餐,比想象的丰盛的多了,好在,她虽然坐得靠后,菜色却没受到影响。她夹了几次,才留意到并没有人动筷子。
不是来吃饭么?李桐儿侧着头扫了一圈周围,这些女人擦得太红,她们吃起来一定很费事吧,怪不得没动。
砰!门被推开,董宁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直直望向大堂,最后目光落在谢青慕的身上。
董宁迟迟望着他,下人们这也才想起来,她也算是王府的人,通传的时候却忘了。
董宁还倚在门边,大厅的气氛降了下来。玥姬杏眸一瞪,就要开口,却被韵姬温和的声音拦下。
“既然来了,快坐下吧。”
董宁还望着谢青慕,就只剩下李桐儿下边的一个末座。坐下了,还是望着他,心和身,都隔着千山万水。
敬酒在继续。下人一一递着酒杯,可到了后进来的董宁手中,却没有了。酒杯是谢岚特自预备的,每位‘夫人’的杯上都是龙凤呈祥的图案,可这董宁却是个意外,一时之间再找不到一只‘龙凤呈祥’的酒杯,饶是谢岚再随机应变,一时也没了办法。
若换做别人,虽然不甘,勉强再用一只杯子敬了酒就算了,可董宁坚决不理什么外国使臣满堂宾客,非要用这龙凤呈祥的酒杯不可。
她早就豁出去了,任谁说话都没用,大有‘为此一杯,死而无憾’的架势。
谢青慕在座位上盯着她看了半天,捏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既然如此,就由你替本王敬乌达太子一杯!”
敬乌达太子,不用‘龙凤呈祥’了吧,‘替本王’敬乌达太子,你没话说了吧!
董宁坐在最后,看着满屋子的人的喜气洋洋,抿紧了嘴唇,她是不是太傻了,拼命地冲进来,只想看看他,可她如今得到什么了呢。她是不是太傻了!
李桐儿看着董宁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叹了一口气。不是为这一杯酒,而是为她这一生。
“给你吧。咱们换。”
一只龙凤呈祥交到了董宁手中。
董宁不期然一愣,“你不后悔?”
后悔?李桐儿摇摇头,望着交到董宁手里的酒杯:“这只酒杯,刻着龙凤呈祥,百年好合之意。对我没用。”
她这句话,不轻不重,一字不露传到了谢青慕耳朵里。韵姬坐在他身侧,看见捏在手里的精制酒器已微微变了形。
李桐儿说完,拿过董宁的酒杯,对着乌达一群使臣:“敬乌达太子一杯!”
她举杯刚要饮尽,却听那边席间忽地一声叫唤:“太子!”
李桐儿闻声放下酒杯,只见乌达的太子噗地吐了一大口鲜血,倒在了一群人中间。
“太子殿下!”
“你竟敢谋害太子殿下!”
“你说谁谋害他?”李桐儿气急争辩:“你别血口喷人!”
“曼陀罗是我皇族大忌!乌达一族历代不敢沾染一分一毫!太子是皇上唯一皇子,如今被你这毒妇毒害,你看你指间殷红,酒杯都已呈了黑色,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
乌达的一群使臣已经剑拔弩张,大有把李桐儿就地正法之意。
李桐儿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酒器已经发黑,而她的十根手指尖,都染着一层红物!
“不是我!”
她慌乱地摇着手,大堂的人为什么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李桐儿像根孤单的稻草,慌乱到竟看向绿采,向她求助,可绿采整个人比她还害怕,看到她投去的眼光吓得失了魂,整个人瑟瑟地躲在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