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场中间那个女人追赶朱钗的狼狈相,满场的人都高兴起来,一边指着,一边哈哈地笑。
谢青慕看着场中央的身影,眼神沉了沉,放到嘴边的酒杯,又放下了。
李桐儿微微有一丝笑意,连人带簪子不动声色地远离宇文璃的范围。
‘铮’的一声,从宇文璃的琴间爆破出,琴似要裂开一般,不甘、无奈、屈辱,看着远处那个忙碌的身影,那些原本留给他的屈辱和伤痛,现在正都落在她身上!
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紧守着他的国人、家人,竟让一个女人单薄的身躯,为他在挡。他就这样直直地看着她,心里如浪一般抽痛。
琴弦弹过的地方,留下的是鲜红的血迹,宇文璃的十指间已血肉模糊,他还丝毫未觉地弹着,十二年的质子生涯,十二年的默默无闻与苦楚,在被家族父皇和兄长彻底抛弃的以往的十二年,第一次,他站在权力威慑面前,这样刻骨铭心的苍白和无力。
这边席宴间,裘九衫缓缓地拔下发间的朱钗,与玥姬相视一笑。
她盯着眼前的李桐儿,之前的一幕幕涌上心头,李桐儿,这是你自找的。裘九衫握住朱钗的指尖已隐隐发力,远处,那个小丑一样的身影还在自以为的忙碌着,不可能也根本不会留意到会遭到暗算。
嗖的一声,刺破长空,朱钗如离弦一箭,直奔李桐儿射去!等李桐儿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经来不及,她慌地跌两步,身形不稳,只能眼睁睁看着利器直面而来,“该死!”李桐儿低咒了一声,无奈把眼睛一闭,自己如花似玉的生命啊!
一阵风扑到面上,良久,再无其他。
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仔细检查了半天,自己的身体真的是丝毫无恙。她左右看了一眼,朱钗掉在身侧,已经断成两截,被一枝梅花镖钉在地上。
裘九衫的心中一噔地一跳,她那支朱钗放的极其隐蔽,况且力道速度都用了十成,想不到能被死死钉成两截,而她,竟完全没看清那支梅花镖是何时飞出的!
裘九衫一手捂面,痛苦之色遮去大半,终不敢看谢青慕一眼。他,怎么会,救那个贱人?
李桐儿还愣愣地呆在原地,半响回不过神。宴席间开始出现了波动,还是一声高声传唤不紧不慢传进来,打破了这场面:“侯爷到!”
王安府身着白玉绣袍,身后跟着莺莺燕燕,丝毫不顾及两旁的眼光,丝毫不理宴席的摆设,看见自己的位子,便直穿过殿中央,朝其走了过去。
李桐儿不得不感谢他,他一来,她才趁势全身而退下。
回到董太尉的席间,她轻瞥了一眼谢青慕,谢青慕也看向她。
她轻轻动了动嘴唇。不知他听没听见。
“谢谢。”
她没有看见,可玥姬和韵姬坐在谢青慕身旁,她们看到了。王爷看着场上的那两个鸳鸯一般的身影,叹过一口气。那是——羡慕。是对一种感情的羡慕,出生以来就企盼的情感,谢青慕羡慕的血液都快干涸了。
仪妃的手紧紧攥着扇柄,盯着谢青慕下方作为的那个女人。刚刚和宇文璃你侬我侬,那颗小青菜,哪里有到她十分之一的风韵?
她瞪了宇文璃一眼,不识货!活该做一辈子质子!
皇帝也不知身旁的美人儿是怎么了,突然地面色就难看了起来。不论什么歌舞都是一副阴沉沉的脸色。
无奈,谢青珈索性一挥长袖,把人都挥了下去。
“皇上,”仪妃忽然风情万种地笑了一下,晃得皇帝一颗心摇摇晃晃,“宇文质子的琴技也不过如此而已,妾身听得不甚尽兴。”
“那爱妃要听什么曲子,朕即刻叫人安排!”
仪妃拈花一指,指尖一抹蔻丹盈盈闪亮直指李桐儿面门。“臣妾要听她演奏。”
李桐儿一惊,什么,让她演奏?
“这……”谢青珈却是不甚明了,这爱妃为何要与一个下人过不去?
“皇上,可有什么为难之处?”仪妃一手轻轻搭在谢青珈手臂之处,柔情艳逸,媚于语言。1
谢青珈连连点首,转向谢青慕道:“皇弟,可否让你那王府中人,为各国使臣弹奏一曲?”
谢青珈心虚一笑,他自然是怕慕王出言相拒,只得又一次拿‘国家大事’做挡箭牌。
谢青慕听了这话,端起茶盏慢悠悠饮了一口,才道:“这要她自己拿主意。”
哼!谢青珈在心里重重地不满了一声,端什么王爷架子!可这也不过是谢青慕的虚晃一招,以示不满,试问有哪个下人敢拒绝天子的命令?他问一声谢青慕,还不是顾忌他在朝中的势力罢了!
“我拒绝。”
就在谢青慕刚刚转了十五度角,还没来及开口时,李桐儿就板起脸,直接拒绝,毫不留余地。
“你、”皇帝的手指也不过才伸出四分之一,仪妃就已经噌地一声拍案而起:“大胆贱婢!皇上乃万物之主,兴益之宗,你一介贱奴,命如蝼蚁;胆敢忤逆皇上!来人!”
“仪妃娘娘,”谢青慕冷不防地出言道:“皇上宅心仁厚,娘娘又何必在这国宴之上,众使臣面前与区区一个下人过不去。”
仪妃本凭着女人的直觉,觉得李桐儿拂了她的面子,此刻红颜一怒,不料这谢青慕一出声,她的气焰却立刻销声匿迹了。只见仪妃抚了抚鬓角,盈盈一笑,半转向李桐儿,阴测测地开口:“既然你不喜欢奏于本宫听,那就只好再次‘有劳’宇文质子了!”
蛇蝎妇人!李桐儿咬牙切齿地怒瞪了她一眼,她轻轻望了望宇文璃,他正皱眉看着她,摇了摇头。
李桐儿长长吸了口气,表情恢复到面容无波,揉揉膝盖,缓步走到正台中央。
琳琅满堂,李桐儿一身狼狈与破败的白衫,犹如一个贫穷的人围在富人中央,被他们评头论足。可这个穷人只是冷眼瞧了瞧四周,从袖中取出一支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