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公司开例会,几十个人把会议室都挤爆了。我坐在台下昏昏欲睡,倒是周川精神焕发,他已经把上次的大客户拿了下来,在台上典型发言时星味十足,还时不时地瞟我几眼,直瞟得我黯然神伤。
是呀,我突然怀念起从前的那个销售女了,那时候每天都会飞着上班,办公室的墙壁上是永不见顶的红色箭头,销售额、月指标、回款率,数字!数字!数字!同事们都在奋力地煲电话粥,谈价格、讲产品,每天就好像谈恋爱一样跟客户此起彼伏……
那可真是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
散会后大家一哄而散,楼道里比猪圈还热闹,周川被一群乱七八糟的舌头众星捧月,似乎是要让他请客什么的,我没有仔细听,直到张小惠悄悄地捅了我一下,小声地说道:“哎亲爱的,快看!”
原来是那个小丫头,正踮着脚尖,吧啦地围着周川雀跃撒娇,跳得我直眼晕。“听说为了追周川,跟男朋友分手了呢。”张小惠开始爆料。啊?我不由得吃了一惊:“真的假的?”小雅跟着哼了一声,鄙夷道:“那还有假,我也听说了,贱人。”“不是吧,你俩跟我说这个干吗?”我终于反应过来。
她们两个一脸坏笑:“我们以为你会对这个感兴趣呀!”
我微微一愣,顿时识货地拉下脸,鬼才感兴趣呢!
看来功课已经差不多了,既然连张小惠都开始揣摩起我和周川的关系了,那区区一个小雅,恐怕早死一万次了。还贱人呢,呵呵,我看你才是贱人区的吧,还住小高层。“喂,你怎么感谢我呀?”见我半天没说话,张小惠边走边幸灾乐祸地又捅了我一下。怎么了?我停下脚步,站在走廊里纳闷得无边无际,无缘无故的我又欠下人情债了?张小惠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难道我这个头条新闻还不值一顿午饭钱?”小雅也跟着凑份子:“是呀是呀,独家新闻呢,这可是我们两个人告诉你的。”我快要委屈死了,说:“是你们告诉我的没错,可这也是你们主动告诉我的呀,想讹人也得化化妆嘛!”
看样子张小惠是吃定我了,她现在对我的成见很大,那天我们在公司内网的激烈PK虽然以我投降而告终,可她根本就没打够,一下线又打上门来,问我到底是让几头驴给踢了脑袋,害得我又是作揖又是磕头,费了半天牛劲儿才算揭过梁子。
可是,今天这顿饭也太冤了吧?再说今天中午我还有事儿呢!张小惠还真是个人精,一眼看透了我的心事,阴阳怪气的:“哟,有约会呀?”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说那天你怎么站在小三儿那边呢,原来是为他辩护呀!”张小惠临走之前,狠狠地发了我一个大白眼。我顿时瞠目结舌,看着张小惠的背影,哭笑不得,这个分析也太逻辑了吧?
其实张小惠误会我了,今天中午并不是约会,我和周川只是逛商场而已。逛商场好哇!出轨套路第二式:武装自己。我想我真该好好地再收拾一下自己了,中午和周川到了商场后,夹在五颜六色的红男绿女中,再看看那些琳琅满目至in至酷的服装,我越想越想哭,越看越想号啕大哭。悲剧啊!我真是新时代女性当中一个活生生的杯具呀!这些年除了职业套装,我的路线越走越窄,衣柜里除了运动服就是牛仔衣,再加上我这人的脸盘确实摊得有些大,你说这收视率它能高吗?!女为悦己者容,今天中午我一定要血洗商场,什么贵买什么,什么少买什么!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扮。
逛了半个多小时的商场,我有些累了,三件衣服刷了我一千五百多,多少有些肉疼。路过领带区的时候,我有些迟疑,有条领带看上去很适合周川,买还是不买呢?
你真成花痴了?看着周川还在为我挑选衣服的身影,我暗掐了自己一把。“老婆,这件衣服挺漂亮的,要不要试试?”我的眼前一亮,周川拿了一件深V领的红衫,那个V呀,再V点儿就该到脚面了。
在周川的怂恿下,我干脆也豁出了老脸,等我从试衣间出来后,他又口水状,太漂亮了。漂亮是漂亮,可价格不漂亮,居然要一千六百八十八。我叹口气,跟周川指了指价格牌:“这么丁点儿布料顶我大半个月的工资,不如去抢喽?!”看到我依依不舍的样子,周川很不甘心,问身边的导购小姐:“小姐,现在打折吗?”导购小姐一脸的职业微笑,说:“对不起先生,这是我们刚上架的新款,不能打折。”“那你们经理呢?”周川突然问道。“经理签字可以打八折,你认识我们经理?”“不认识,不过我现在很希望认识认识。”我和导购小姐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你呀,可真够贫的。”
下班回到家,老妈正在做饭,看到我大包小包地进门后,眼珠子瞪得比手里的饭勺还大:“买这么多衣服干什么?开服装店呀?”“哎呀妈,你女儿这不是想漂亮嘛!”“哟,你以为换换包装就是漂亮?赶紧买酱油去吧,饭都吃不上了还臭美啥。”我懒洋洋地换上拖鞋,反正罗可快要回来了,我给他打电话让他捎上来不就得了?老妈白我一眼:“连做饭都要靠老公?你怎么当女人呀!”我快要郁闷死了,被老妈一顿穷追猛打,半天也无话可驳,只得眼含热泪提着双拳哐当哐当地下了楼,很巧碰上罗可正在锁车,刚才他还乌云密布的脸呢,抬头见到我后立即灿烂如花。我的心微微一疼,该死的罗可,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按照计划,这几天我和罗可的关系已经缓和了很多,虽然我还没有正式表态相信TA是个误会,但那天晚饭时的疯狂脚后跟其实已经发出了信号,聪明的罗可自然不会不知什么意思,所以他这几天小动作频频,急于将我拿下,看样子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老婆,你干什么去呀?”罗可迎了过来。我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念在他卖了半天笑脸的分上,突然想跟他开个玩笑。“吃饭呀!”“吃饭?你去哪儿吃饭?那咱妈和我怎么办?”我把头一仰,关我什么事儿:“我是出来打酱油的。”几乎同时,我们对视着哈哈大笑起来。笑完后,罗可一把又把我搂在怀里:“走,我陪老婆一起去打酱油。”
说起来好笑,那天我突然就被这短暂的温情给感动了,靠在罗可那结实的臂弯里,听着他那些恭维讨好的话语,我的心一软再软三软四软。是呀,漫漫人生路,总会错几步,天下有哪个男人不会犯错呢?也许这个世界上每个男人都值得原谅一次,不是吗?
可惜,很快我又发现自己错了,暖和了还不到十分钟,当我们买完酱油在收银台排队结账的时候,罗可的电话响了。
哎哟喂,你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接电话的,一口气儿打出了三里多地,我一边刷卡一边看着他鬼鬼祟祟地漂移而去,等我结完账出来,他还站在超市门口吧啦吧啦地打呢!
我刚走过去,感觉罗可的声音明显提高了八度,表情威严眼神严肃:
“我知道了,等我回公司再说吧,再见!”我故意装作没听见,有些不满地看着他:“你怎么不等我呀?”“……”没等他解释,我又连忙给他找台阶:“是不是信号不好?”“是啊,刚才电话里老有回音,走吧,别让咱妈等急了。”
我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还能说什么呢?
不等了,不管了,该来的还是一定会来的。
回到家,我立即给周川发了条信息:今天晚上就告诉小雅。
有人说,报复是一把双刃剑,敌死一万我损八千,可是那天晚上我还是决定出鞘,尽管我已决定等老妈回去后再实施计划,但是罗可的那个电话,尤其是那躲躲闪闪的眼神,让我万念俱灰。
不用你解释,我肯定那个电话就是小雅打的,我肯定你一定哄过她,我肯定你们已经约好了下次的偷欢时间。我管你什么证据?我就是证据。晚饭过后,我趴在露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什么原谅啊!什么臂弯啊!其实呀,那些都是逗你玩儿的。看看表,快十点了,周川的庆功宴应该结束了吧,这个时候他是不是正在和小雅谈心?小雅呢?会是什么反应?惊讶状?晕厥状?我冷冷地俯视着这座夜幕下光怪陆离的城,高架桥上川流不息的簇簇灯光,宛如一条巨毒无比的蛇在嘶嘶飞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