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宽敞巨大的山洞,朝外的洞口非常宽,有一百多米的宽度,洞顶也很高,足足有一二十米,呈喇叭状地朝外敞着。这样便使得整个山洞里的光线非常充足。
整个山洞的面积足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
山洞里天然地分出了三级台地。一边的第三级台地上居然修建有供人居住的房舍,而最下边的台地上,端端正正地坐着四个年龄尚幼的小孩。
四个小孩子的面前,一个穿着粗布长衫带着金丝眼睛的先生模样的人,手里拿一本线装书,正躺在一张藤条编的逍遥椅上,闭着眼睛优哉游哉地摇晃着,摇头晃脑地听这几个孩子大声地朗读“望天书” 。
看到这样的情形,张幺爷顿时眼睛都瞪直了,说:“这究竟是哪儿?咋就像回到我小时候的情形里去了?”
佘诗韵说:“你小时候也是在山洞里读的书?”
“不是,我是说那教书的先生,还有读‘望天书’的小孩子。”张幺爷说。
佘诗韵这时有几分骄傲地说:“你可别小看了这些小孩子,他们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子,以后他们可都是会有大用场的。”
张幺爷说:“大用场?什么大用场?一个个别教成迂夫子一样了。”
佘诗韵说:“幺爷,你一个种地的,好多事情是不会懂的。”
正背着手朗声朗气地背着“望天书”的孩子听见背后石门的一阵响动,都停住了读“望天书”,一起回过头,一双双乌黑黑的大眼睛天真无瑕地看着张幺爷和佘诗韵。
几个孩子的模样把张幺爷顿时就弄得震撼了。因为这几个孩子各个长得就跟年画上的童男童女似的,脸蛋红扑扑的,眼睛又大又黑,男孩子剪着锅盖头,女孩子梳着翘羊角辫子。
这不是从年画上走下来的孩子是什么?
张幺爷惊讶地说:“这是从哪儿找来的童男童女?”
佘诗韵微笑道:“我就跟你说这几个孩子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吧,你还不信!”
张幺爷啧啧地说道:“我看到的小娃娃,一个个都黄皮寡瘦的,就跟山里的猴子似的,咋这几个娃娃一个个就跟刚从苹果树上摘下来的鲜果子似的,水灵灵的这么逗人爱?”
佘诗韵又笑着说道:“干爹,你还别说,我要带你去看的这个人还真是黄皮寡瘦的,跟猴子似的。”
“谁啊?”张幺爷又好奇了。
这时,那个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地听几个孩子背“望天书”的先生发现山洞里安静下来,睁开眼睛,见几个孩子齐刷刷地扭头看着张幺爷和佘诗韵,脸上立刻笼上了一层阴云。他从逍遥椅里挣扎着起身,拿过手边的一根蜡黄的荆竹条,使劲在旁边的一张乌木茶几上抽了两下。
几个孩子的身子都神经质般地一起震了一下,回头看见教书先生薄薄的镜片后射出的光就跟冰刀子似的,都缩了一下头,就像被霜打了的菜叶子一般,吓得萎了下去。
教书先生这时阴沉沉地说道:“都把腰杆挺直了,继续背。”
几个孩子似乎很忌惮先生这阴沉沉的声音,背书声又渐渐地响了起来。
这时佘诗韵却朝那个先生喊道:“伍先生,你别那么凶好不好?别把我的这些宝贝蛋吓着了!要是把我的这些宝贝蛋吓着了,你就给我卷起铺盖卷走人。”
被唤做伍先生的教书先生脸上露出一丝不快,他也朝佘诗韵大声说道:“佘女子,你别在那儿惊呼呐喊的,这阵子是我在教这些娃娃,不是你在教。你没资格来教训我!”
佘诗韵柳眉一竖说:“教孩子有你这种教法的吗?动不动就鞭子来鞭子去的。这些孩子可是金贵着呢,都是罕见的宝贝蛋,打烂了怕你赔都赔不起!”
带着金丝眼镜的伍先生动了怒,他呼的一下从藤条编的逍遥椅子上坐起来,将一直捏在手里的线装书收起,麻利地拢进袖筒里,又将那根蜡黄的荆竹条子朝腋下一夹,说道:“是,这些娃娃金贵,怕打烂了流水。我教不好最多我不教就是了。”说着就要拂袖走人。
这时,从第三层台地上居高临下地传来一声女人的呵斥声:“伍迂夫子,你又发啥子犟脾气了?”
伍先生气得山羊胡子直抖,朝发出呵斥声的女人抬眼望去,说:“人家这些娃娃金贵,怕伤着骨头动着筋了,说我误人子弟。既然这样,我还赖在这儿干啥?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士可杀不可辱!我走!”说着抬腿还是要走。
发出呵斥声的女人显然是刚从第三层台地上的一间屋子里走出来的,生得面宽体胖,体格粗壮,是个干农活儿的好手。只见她踏着台地旁的层层阶梯,噔噔噔地飞似的跑了下来,一下子挡在伍先生跟前,将一双手叉在腰杆上,瞪圆着眼睛朝伍先生大声呵斥道:“你是不是又不识好歹了?是不是过几天悠闲日子又不晓得天高地厚了?你个贱皮子!几天没人给你带尖尖帽游你的街示你的众你就不习惯了?嗯?”
女人连珠炮似的呵斥把伍先生气得浑身直抖。他一跺脚连声吼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人!你们……你们简直是有辱斯文!”
佘诗韵见伍先生被气得一张瘦脸泛起了青紫色,咯咯咯地笑起来,朝那女人说道:“柳妈妈,还是你行。迂夫子就得你这样的人来收拾。”
被唤做柳妈妈的女人朝佘诗韵挤眉眨眼地笑了一下,又伸出手指朝那张还在摇晃的逍遥椅一指,朝伍先生厉声喝道:“给我坐过去教孩子背书!要是惹了老娘不高兴,饿你三天三夜,看你还敢不敢在老娘面前跳脚耍横!一天不专你的政,你就长脾气了?告诉你伍迂夫子,人家淘那么大的神费那么大的力,把你偷偷摸摸接到这儿来不是让你享清福的,是让你教娃娃写字读书的!”
伍先生被气得发起了哮喘,喉咙里就像扯风箱似的呼呼呼地喘着气,悲哀地长叹了一声:“唉!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他感叹完,只好规规矩矩地重新坐在了那张逍遥椅上,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变得失魂而且落魄。
而四个孩子仍旧规规矩矩地背着手,老老实实地看着这几个大人表演。
佘诗韵这时抬起手连拍了几下手掌,喊道:“孩子们,下课了,到外边玩去吧。”
可是,几个孩子没动,还一个个一脸委屈地朝佘诗韵直摇头。
佘诗韵就笑嘻嘻地看着伍先生。
伍先生怨恨地盯了一眼佘诗韵,又开始装腔作势的了。他欠过身,端过乌木茶几上的盖碗茶,揭开茶碗盖子荡了荡茶碗里的茶叶末子,然后吮了一口,嘴里还发出哧溜一声轻响,然后才冷冷地瞟了一眼四个呆若木鸡的孩子,说:“下课,今天先生累了,不教你们了。你们爱咋野就咋野。”
然后他整个身子躺倒在逍遥椅里,闭目养起神来。逍遥椅在他的身子底下嘎吱嘎吱地悠闲地摇晃着……
而孩子们却发出一阵欢呼,雀跃着争先恐后地朝山洞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