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脚底下黑魆魆的洞口,张幺爷犹豫了,自言自语地说:“早晓得会出问题,就不该让子恒下去。我们是出来找小白的,又不是出来找不自在的,也怪自己太好奇了一点。这底下暗无天日的,鬼晓得会出啥事情?”
一提到“鬼”这玩意儿,心里起了念头,张幺爷顿时就是一激灵,疑神疑鬼地朝着四下里张望了一眼。这一张望不要紧,当张幺爷的目光不经意地从来时的石阶山道瞟过时,差点被惊得一个趔趄摔到悬崖下。
在离他仅两三步的距离,有一双绿莹莹的邪恶的眼睛正阴森森地盯着他!
在白皑皑的雪色反射出的暗淡青光里,这家伙黑糊糊的身影显得强壮凶悍。
是一条体形彪悍的野狗?或者是一只觅食的独狼?
独狼或许正打算从张幺爷的身后偷袭,没想到张幺爷突然回过头,相互间的眼神撞在一起,都吓了一跳。
独狼朝石阶下退了半步,而张幺爷却朝后面退出了两三步。
张幺爷的脑子一阵发蒙。他不确定这个虎视眈眈的邪物究竟是狼还是野狗,因为在他的印象里,野狗的眼神没有那么邪恶,体格也没有那么强壮。
突如其来的惊惧就像闷雷一般在他的胸腔里炸响了一下,他身子抵在犀牛石上,朝那家伙大声警告道:“你别过来!你别过来!看老子捏死你!”
张幺爷的声音发抖发飘,没有丁点威吓的气势。
那家伙似乎对张幺爷此时的心理状态非常了解,非但没有被张幺爷虚张声势的喊声吓退,反而又朝前迈上了一个台阶,绿莹莹的眼神变得更加阴森邪恶,白森森的獠牙从两边的嘴缝间隐约地显露出来,嘴角处的肌肉皱裂出狰狞凶残的表情。
手无寸铁的张幺爷此时身处的位置,左边是光滑的陡壁,右边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身后是摇摇欲坠一般的犀牛石,只有面前的脚底下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魆魆的地洞。
但是,张幺爷显然已经失去了进入地洞的机会,那家伙虎视眈眈地把地洞这个退路封死了,只要张幺爷有进入地洞的企图,它就会毫不犹豫地纵身而起,将张幺爷扑倒在地。
张幺爷被逼上了无路可退的绝境。
独狼有朝张幺爷继续靠近的企图。它又朝石阶上迈出了一步,锋利的爪子磕在冷冰冰的石阶上发出干硬的声响,听了让人毛孔紧缩。
张幺爷知道这回是死定了。他本来是打算大声呼叫张子恒的,可是看着脚底下黑魆魆的洞口,他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张子恒现在也是手无寸铁,就是把他从地洞里叫出来,也无异于送死。
看着眼前这头畜生被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样子,张幺爷是彻底绝望了。
在生死绝望的边缘,张幺爷的心反而镇定下来了。他死死地盯住朝他步步逼近的独狼,心里已经打定了一个主意,只要这家伙一旦朝他发起攻击,他立马就朝右边的万丈深渊跳;就是摔个粉身碎骨,也绝不让这畜生打了牙祭!
于是张幺爷开始朝右边的万丈悬崖移动了一下身子。
独狼似乎看出了张幺爷的企图,它居然减缓了逼近张幺爷的速度,后腿停在了最后一级石阶上,但,贪婪的眼神变得越加阴森邪恶。
张幺爷和独狼开始了僵持和对峙,而犀牛石那边的鼓声和金属佩环声却响得越加激烈起来。鼓声和金属佩环声里夹杂着的人声也变得更加亢奋,似乎进入到了一种疯癫的状态。
突然,一团熊熊的火光从张幺爷脚跟前的洞口里冒了出来,紧接着又冒出来一颗人头。
居然是打着火把的张子恒。
从地洞里冒出来的张子恒首先看见的是那头独狼。他吃了一惊,刚要喊,独狼也被这突然冒出来的火光和莫名其妙的脑袋吓了一大跳,前腿顿时趴了下来。它头和前半截身子匍匐着,后半截屁股高高撅起,嘴里的獠牙彻底暴露出来,嘴上的肌肉抽扯得越加邪恶凶狠,似乎随时准备和张子恒来个血腥肉搏。
出现在眼前的独狼并没有让张子恒感到过分惊讶和慌张。他的脑子里首先闪过的念头是张幺爷哪儿去了,扭头搜寻,看见满头大汗的张幺爷正死死地抵靠在犀牛石上。
见张幺爷没事,张子恒才总算放了心。他朝张幺爷问:“幺爷,这东西究竟是狼还是狗?”
张幺爷见了举着火把的张子恒,心里立刻有了绝处逢生的底气,大声说:“你管它是狼还是狗,赶紧想办法把它弄走。”
听了张幺爷的话,张子恒扭过头,身子慢慢地从洞口里爬了出来,眼睛死死地盯着独狼的眼睛,手里紧紧握着熊熊燃烧的火把。
有两束火苗子在独狼的瞳孔里诡异地跳动。
“滚!”已经探出大半截身子的张子恒突然朝独狼暴喝了一声。
张子恒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一股勇气和底气,这一声暴喝就像打雷一般具有振聋发聩的震撼力。
独狼被张子恒突如其来的暴喝声震得浑身一抖,“嗷”地发出一声怪叫,调转过匍匐着的半截身子,拖着长长的尾巴咔咔咔地顺着石阶山道仓皇逃窜。
背靠着犀牛石的张幺爷长嘘了一口气,用手抹了一把额头冒出的冷汗,朝张子恒说:“子恒,你究竟跑哪儿去了?害得我差点成了这狗东西的下饭菜!”
张子恒拍拍身上的泥土,说:“幺爷,刚才那东西究竟是野狗还是狼啊?”
“看体格和尾巴,多半是狼!”张幺爷说。
“我们这周围可是很久没有出现过狼了,你不会看错吧?”
“鬼晓得是啥东西。比这凶险得多的东西我们都见过了,难道还怕狼这畜生?”张幺爷又开始说起大话了。
张子恒撇了撇嘴,脸上有了冷笑的意味。
张幺爷站直了身子,才感觉腿肚子有点发软,说:“你手里咋就多了个火把?”
张子恒说:“幺爷,我估计这洞里有稀奇看了。我刚下到洞里不远就摸到了这个火把,还有点火用的火镰子。”
“哦,你说这洞里还真有人?”
“百分之百有人。”
“有人我们也不下去了。我担心又遇上啥不该遇上的事情。地面上的东西现在都闹不清楚,地底下的事情就更要少去掺合。”
“幺爷,我感觉你的屁儿劲真的比烟米子还小了。你没听见那边有个疯子还在又跳又吼的吗?说不定他就是顺着这个洞到大石头那边的。我们过去看看不行吗?”
见张子恒有点轻视自己,张幺爷说:“不是老子胆小,是老子现在心头搁着憬悟寺的事情。”
听了张幺爷的话,张子恒也忧心忡忡地说:“是啊,也不知道憬悟寺出了啥大事情。刚才那个火球和那道白光我估计就是出在憬悟寺那个地方。”
两个人朝陡崖下的憬悟寺的方向看去,憬悟寺那一方的天空低矮阴郁,显得死气沉沉的,黑茫茫一片。
“那咋办?幺爷,下去继续走?”张子恒说。
这时,山道下传来一声独狼凄厉的嚎叫声。
张幺爷叹了口气说:“走是走不掉了,那家伙就守在下面。要走也只有等天亮了再走。”
“那咋办,幺爷?难道就在这儿守到天亮?”
张幺爷想了想,说:“走,进去洞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