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丰走路的步子轻巧无声,见万展飞闭目入定的样子,没有打搅他,垂着双手,恭恭敬敬地站在万展飞的旁边。
“兆丰,你回来了?”万展飞闭着眼睛轻声问道。万展飞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平稳安静的状态,但底气却明显的有点虚浮。
“是的,师傅。”兆丰说。
“没有啥要紧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回到这里来。卧牛村的变数越来越大,小杨子身边不能没人。现在庹观又半死不活的,你再一走了,她的处境会很危险的。你千万要精心点了。”
兆丰说:“我知道,师傅。小杨子我安排到了憬悟寺,和卧牛村的人在一块儿,应该不会有事。他们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对小杨子下手。我回来是有个事情非得要跟你说。”
“你要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伤了纵目人,犯了大错。”
“你都知道了?”
“张子坤已经来过了。今晚上卧牛村的处境是很危险。你把村子里的人都转移走这是对的。”
“张子坤就是那个你安排在卧牛村的人手?”
“这个你不要问。不该你晓得的事情你少打听。”
“还有个事情。”兆丰说。
“说吧。”
“那个洞我和张子坤下去看了,里面有一道石门被谁打开了,蟒蛇的眼睛被人盗走了,白化怪物……”
兆丰的话还没有说完,万展飞的眼睛悠然睁开,说:“谁盗走了蟒蛇的眼睛?”
兆丰见万展飞悠然睁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这道光芒稍纵即逝,若非眼明心细到毫发之间,是很难捕捉到这股眼神的。
“盗走宝石的人我现在还不清楚,估计应该不会是邱仁峰。”
“当然不是邱仁峰,他还没那个胆量和本事一个人进入到那个地厅里。”万展飞用很肯定的口气说。
兆丰一愣,说:“你知道是谁盗走的那颗宝石?”
万展飞却摇头。
想了一下,万展飞又问道:“你说那些白化怪物怎么了?”
“石门被打开了。白化怪物从洞里出来了。”
万展飞沉吟半响,说:“这或许是天意如此。人祸过后必有天灾,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当初憬悟寺没有遭到破坏的时候,静园老和尚还能够把持住那道关口。现在寺庙被毁,静园老和尚也不堪其辱,远走异域,卧牛村不出大事才怪。”
“你是说憬悟寺和静园老和尚是那道关口的关键?”兆丰问。
万展飞轻轻点头,说道:“是的。任何地方的宗庙在选址上都是有它的机巧的。在憬悟寺那个地方,有一口水井,就是遇上大旱天,那口水井也足可满盈,而且终年不溢不枯。那口水井和你看到的那个地厅里的阴阳水池是相互关联的。阴阳水池里的水又贯通着地厅里的封印世界。每逢阴历的初一十五,月亮盈亏之时,静园老和尚就会在水井里投下从斯里兰卡秘密带过来的珍贵香料,香料通过水井传到地厅里的阴阳池里,经过混元转化,然后流经地厅下的封印世界。被禁闭在地厅石门内的白化怪物一直喝的就是阴阳池里的香料水,所以千百年来它们才不至于在封印的世界里躁动。现在宗庙被毁,老和尚远走异域,没有了香料水的滋润,被禁闭的生灵不躁动那才怪呢。任何事物,都是需要滋养的。”
兆丰听得越加离奇,说:“师傅,早先我可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憬悟寺还有那么大的讲究。”
万展飞说:“讲究的东西还很多,只不过不该你晓得的,我不给你说罢了。”
“那么?你说的那种香料现在还能找到一点吗?”
“没有了。静园老和尚走了,那种香料就不可能再有了。那种香料是经过一条神秘的商道运送过来的。”
“什么商道?”
“蜀身毒道!这条商道秘密地存在于民间几千年了。”
兆丰说:“这里面果然是有大讲究的。”
万展飞说:“天地万物,所有的讲究都在机巧里,你识破它,你就识破了天机。但是,其中的机巧你又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有误会有偏差。所以很多时候,需要的是心有灵犀。佛家人讲究的禅机也是这么个道理。这也是天机不可泄露的原因。”
兆丰说:“师傅,徒弟的悟性真的是很浅,你不点醒,我一辈子也是悟不出这个的。”
万展飞又说:“从树洞里窜出来的那条巨蟒,是封印界的最后一道防线,现在,连最后那道防线也崩溃了,那个地厅里咋会不出怪事!”
兆丰说:“我和张子坤下去还差点送了命。”
万展飞说:“你不说我也知道。怎么?他又启动了生死门的那把钥匙?”
兆丰说:“是的,师傅。”
万展飞的神情变得严肃凝重,轻声说道:“还是太年轻,经不起事情。做事还是草率。”
“可是,当时我们也是万不得已。”
“别说了,我知道这个事情了。你去告诉张子坤,为今之计,生死门的钥匙就让它插在那儿,不要再去抽动它。目前看起来,也只有生死门里的灵物才能暂时镇住那道洞开的石门。唉!只是这样过后,地厅里的血腥气味又该经过多漫长的日子才能够清洗干净啊?但愿静园和尚不会忘了他的责任,早点回到憬悟寺。地面上的世界乱了套,地底下的世界不能再乱套了。祸害啊!”万展飞无奈叹声说道。
兆丰又说:“还有个事情看起来很棘手。”
“什么事情?”
“今天晚上张幺爷要带人守村子。”
万展飞听了,眉毛皱了一下,说:“你给他提醒过今晚上卧牛村的厉害吗?”
“提醒了,可是我就不明白这张幺爷咋一下子就变得死犟,根本不听我招呼了?我又不能硬拦住他们不是?再说也根本拦不住啊!”
“兆丰,这个事情还真是个麻烦事情。去了,肯定是纵目人的下饭菜,这个没有啥好怀疑的。这张幺爷,脑子里究竟是哪股浑水犯了,又不是要他背井离乡,不就是在外头躲两天吗?”万展飞喃喃自语道。
兆丰说:“我也觉得这个事情有点蹊跷。开始他都答应出去躲了,可是后来就变卦了,而且还固执得很,十条牛都拉不回来的架势。张子恒他们那些小辈的又不敢不听他的招呼。这个事情还真是不好办得很。”
“张子恒他们这些小辈当然要听他的,不听怎么能行?一来他是长辈,二来他是那群人里的主心骨。”万展飞说。
“那你看这个事情该咋办?”兆丰有点沉不住气了。
万展飞想了想,说:“这个事情还真是不大好办。”
兆丰说:“张子坤的意思是,实在不行,只有动用他手里的那把生死门的钥匙。”
“不行!这个张子坤,动不动就想到用那把钥匙。当时倒是痛快了,解决麻烦也直接简单了,他咋就不考虑一下以后会有什么后果?兆丰,你得赶紧回卧牛村去,事情耽搁不得了。一是告诉张子坤,叫他绝对不能再动用那把钥匙,就让那把钥匙插在那个地厅里。二,还是要想办法拦住张幺爷他们。他们不晓得厉害,你该晓得厉害的。”万展飞说道。
兆丰说:“我走的时候是跟张幺爷使了性子的。现在回去,他可能也不会咋听我的了。”兆丰说。
万展飞不耐烦地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他计较这些?他不懂事未必你还不懂事?赶紧去,别再耽搁了。还有,小杨子身边千万不能再没人了,你要切记!!”
兆丰只好说了声是,然后转身朝甬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