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终于从宋晓婉那里转弯抹角地打听出来了顾年凉究竟在跟她聊什么,可是从她口中得知的真相却让我轻微地心疼起来。
原来我的顾年凉,在跟他喜欢的女生,聊着她喜欢的男生在篮球场上的一举一动。
难道非要是这样错位的喜欢,才是我们每一个人值得拥有的青春?
Chapter.5
后来我才知道顾年凉为了帮我去买戒指卷入了麻烦。
大概的经过就是顾年凉去买戒指的时候,遇到了214中学和122中学两路学生的校外群殴事件。本来顾年凉回家是不需要经过那条胡同的,可是那天他却骑车路过。
两所中学的小混混们正打得激烈,白痴顾年凉却因为懒得再绕远路而勇敢地决定从他们中间穿过去。就这样,理所当然惹怒了那些小混混,于是顾年凉的车轮不知被谁用砖头打到了,他连车带人摔倒了地上,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爬起来的顾年凉二话不说准备加入混战。
可惜……不对,我应该说是幸亏,幸亏顾年凉运气好,他甚至刚摆出架势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听见了警车的鸣笛声。可能是附近路过的人报了警。
于是小混混们立刻四散逃走,顾年凉也跟着扶起自行车骑走。可是顾年凉穿着的市重点高中的校服,却成为了目击者最容易指认的对象。
所以今天,顾年凉才会被德育处传唤,而在德育处里等待他的人是警察。据说会做口供、笔录,就像我们在警匪片里看到的一样,然后可想而之,顾年凉会得到最严重的记过处分。
而引发这一切的根源,竟然只是因为我的一场任性。
于是我去告诉教导主任,说这件事情不关顾年凉的事,一定是认错了人。因为那枚戒指是我自己买的,而顾年凉的家和事发的那条胡同是两个相反的方向,他没有理由放学后特意跑到那里。
饰品店的销售记录上写明的订货人是我的名字,警察也没有时间为这样的小事劳碌奔波,所以在校方作证顾年凉的人品优良之后,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其实最有说服力的,还是学校的招牌,没有人会愿意相信市重点学校的学生和三流高中的小混混打群架。
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我们都回到了最初的状态。可是自从这件事情之后,顾年凉却毫无原因地刻意疏远我。他竟然告诉我说以后他都不会作弊了,因为很快就高三了,我们应该为高考拼命了。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是这却只能解释为什么他不再要求我帮忙作弊,而不能解释为什么他开始拒绝任何与我的交集。
直到何为神情古怪地问我,你愿意让掌握你所有污点证据的人时时刻刻提醒着你你所做错的事情么?我才恍然大悟,原来顾年凉真的决定洗心革面回归好少年队伍的时候,我竟然成为了他所有过错的同伙。
与我,划清界限一刀两断么?
我红了眼圈,只是因为我发现食指的戒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两颗闪闪发亮的小碎钻。
Chapter.6
这两颗碎钻是何为拿去帮我补好的。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捡起我赌气扔进垃圾桶里的戒指,或许是在我转身的时候。总之高三开学的时候,他拿出了这枚戒指给我。上面是完好的一排蛇行水钻,在他的掌心里流转过耀眼的光芒。
“如果你不要,就归我了。”何为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是明明灭灭的光。
拿过他掌心中的戒指,套在食指上,仍然是大小合适。
“连谢谢都不说,还真差劲。”何为拿着水杯站起来的时候顺势拍了拍我的头,“算了,早知道你会后悔,所以才替你捡回来。”然后他出门右拐去打水。
是的,我早就后悔了,早就后悔得难过了。我知道我是为了扔掉了戒指而后悔,却不知道我的难过是因为失去了戒指还是因为失去了顾年凉。
就像我现在,根本无从知道这枚戒指是当初顾年凉送我的那枚,还是另一枚一模一样的陌生指环。
Chapter.7
六月,高考结束。
何为的文化课和专业课成绩加在一起,已经百分百确认够了清华美院的分数线。他说以后会常常穿过城市从东北角到西南角看望我,为了配合气氛我笑哈哈地说那么请自备干粮恕不提供食宿。
而顾年凉,考去了北京以外的大学。他最终抛弃了我们所有的人。
最后一次集体回高中去取毕业证的时候,他认真地跟我说再见。那般认真的眼神几乎让我落泪,我分明听见他的眼神在跟我说,再见,再也不见。
顾年凉,我们究竟是从哪里开始错过?
时光流转,转不出爱的魔方
文/浅璎
{风吹落黄草帽}
赤脚走过沙滩,风吹起了百褶裙的边角。
蓝小绵倒退着看自己走过后留下的脚印,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按住手工编织的草帽以防止海风把它吹走。被太阳烤得热烘烘的细沙从脚趾间流过,像是绸缎抚过脚背。
斜跨包里传来轻快的鼓点,她伸手摸出手机,尚未看清来电显示就已按下接听键放到了耳朵上,软绵的声音拖上了慵懒的尾音,“喂——?”
无人应答,但通话仍在继续。
蓝小绵不自觉将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通话时间仍在五秒六秒七秒不断计时,她再次把手机贴到耳朵上,好奇地等对方发出声音。
——喂。
电话那端传来少年干净的声线。
蓝小绵的双眼因为这样的单音节而倏然睁大,惊喜逐渐爬上了眉梢。过了这么许久,她终于等来了这个声音。
风起,少女的黄草帽被吹落,掉在了被太阳烤得发热的石板路上。
少女听着电话捂着嘴巴,左眼慢慢湿润,右眼依旧是闪着琉璃般的色泽。
最终,左眼的泪划破了空气。
{熊外婆的糖炒栗子}
最初的相遇是在冬天。
蓝小绵抱着一袋糖炒栗子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服贴的头发乖顺地垂下来,遮挡住了插在耳朵里的耳塞。绿灯亮了,她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红色框架眼镜,小跑着穿过马路。
过了马路就又开始一边走路一边剥栗子吃。蓝小绵每次过马路的时候都会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谨慎得像是神经过敏。
即使是隆冬,购物广场上也人满为患,蓝小绵每次路过这里都会加快脚步,她受不了这里浓重的香烟味道。耳机里播放的乐曲又换了一首,就在这转换歌曲时几秒的间隙里,她听见身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停住,转身——
结果不但事实证明她听见有人叫自己是幻听现象,她还因为突然的转身撞上了身后的人。
仓皇地抬起头,蓝小绵看到了一张呈现出错愕的少年面孔。栗子撒了一地不要紧,撞到别人也不要紧,关键是她慌乱中为了稳住身体抓到了少年纯白的棉服——而她手指上全是因为剥栗子而沾上的油腻啊!
三、二、一。
沉思三秒后,蓝小绵松开少年的白色棉服,然后……转身逃跑!
跑过一条街后,蓝小绵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虽然落跑很狼狈很没品,但她兜里实在是没有可以赔给人家洗衣服的钱了,刚刚炒栗子的大叔已经榨光了她口袋里的最后一分钱。走了几步恢复了平稳呼吸后,蓝小绵才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要逃跑,看那个少年眉清目秀的样子也不像是会做出讹人这种事情的人,自己就这样子跑掉实在是太丢脸了。
但愿,以后再也不要遇见他。
所谓“天不从人愿”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蓝小绵胳膊一软摔在了瑜珈垫子上,于是干脆趴在上面埋起脸,此时此刻她很希望自己可以瞬间从这个空间里消失,或者……她开始设想其实自己的大众脸根本无法给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年留下任何印象……
一直想见的人却始终无机会再见,而不想再遇见的人竟然会四十分钟内遇见两次……蓝小绵怎么也没想到,刚才被她在白色棉服上按下爪子印的那个少年会出现在她的瑜伽教室。
蓝小绵偷偷用眼角观察着,好在少年进来后只是无声地绕到了旁边的休息区,似乎是在等人的样子。被弄脏的棉服就搭在他的胳膊上,现在他只穿了件亚麻色的高领毛衣。
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少年身上的蓝小绵,完全忽视了教练的动向,直到一双手搭上她的肩膀——“受伤了么?”
虽然教练的声音很低,不足以影响正专心随着轻音乐练习瑜伽的其他学员,但是蓝小绵几乎百分百可以肯定,少年探究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她的后背上。
事到如今,蓝小绵只好硬着头皮假装问心无愧——不管他是否已经将她认出。
瑜珈课程结束后,蓝小绵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
她蹲在地上叠瑜珈垫,随后看到一双灰蓝色的NIKE鞋出现在自己眼皮前。紧接着,鞋的主人也蹲下来,一只手伸到她面前,“喏,还给你这个。”
他手掌上躺着一枚拼好了全部六个面的钥匙扣小魔方。
蓝小绵一怔,下意识地取回魔方,这是她随身携带的小魔方,在他递给她的前一秒钟她都没有意识到它的遗失。想必是之间撞上的时候碰掉的吧,那么她果然还是被认出来了。
“那么,再见了。”
蓝小绵听少年对自己说再见,然后看着他起身离开,她看着他亚麻色的毛衣,看着他对缠住他手臂的女孩子笑出的雪白牙齿,可是她的心思却全在攥在手心中的魔方上。
此时蓝小绵的心里只有一个认知——她的魔方,被拼好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在试图重新拼好的被某个人打乱的魔方,竟然被另外的少年拼好了。
{红蔷薇旧时光}
咔嚓。咔嚓。
蓝小绵站在街边花坛前弯着腰,举着她的尼康D300s,对一朵鲜红蔷薇按快门。
雪地里绽放的红蔷薇,以不顾一切的姿态展现着它孤傲的美。
蓝小绵喜欢像这样用相机去记录生活中发现的美好,她可以耐心地去记录一朵花的盛开和凋败,也可以将野鸭拍击水面溅起的一连串水珠用快门固定。
而这种习惯,是顾源离开之后,她才强迫自己养成的。
每次提起顾源,蓝小绵都会用“很久很久以前”这个词。
很久很久以前,她曾经喜欢过一个少年。
学校操场并不是常规的椭圆形,操场西南角有一颗生长了几百年的古树,为了保护古树而迫使跑道让出了半个圆。
古树早已无法生出新芽,只剩下长满树瘤的圆粗躯干和光秃秃的鬼手式枝杈。蓝小绵入校第一天就很喜欢它,她绕着它走了两三圈,然后小心翼翼地张开双臂试图环抱住它——结果还围不到它的半个圈,她的耳朵贴在粗糙的树皮上,像是在听婴儿心跳般温柔。
古老的树木上都有精灵栖息,精灵喜欢倾听人类的语言。
即使这不是连接两个世界的御神木,也不会有粉色精灵跳出来让你许愿,但蓝小绵还是喜欢对着古树上的小树洞说悄悄话。开心的事情可以与朋友分享,难过或者愤怒的事情她只肯小声告诉居住在古树里的精灵。
把秘密埋进小树洞后,她仍然还是笑容甜美的元气少女。
或许是金城所致金石为开,这次在蓝小绵对着小树洞抱怨完密友的自私罪行时,“精灵”终于开口回应了——“虽然很困扰,但是有个朋友陪伴还是很幸福的,不是么?”
好听得像是涓涓温泉水的少年声线突兀地出现,惊吓得她浑身打了个冷战。
随即,躲在古树背后的“精灵”走了出来——样貌俊美的少年,修剪得很清爽的短发,黑框眼镜显出得几分书卷气息更加衬托出了他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