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翠湖梦寐
可心和素心鬼魅一般,不晓得搀扶半下。
婉离浅浅一笑。酒窝又现。雪纷纷扬扬,飘拂而下。婉离抓住那细长的手指,如凝的肌肤触及到温润的掌心,如樱花绽放的脸颊水红一片。
林皓月看了看地下泥泞,皱了皱眉。不由婉离细想。
俊秀的臂膀托住那曼妙的娇躯,稳稳的向上托起,紫色的花朵在点头微笑。隔着那丝薄的锦衣华服,婉离感受到了那叮咚的心跳,如同泉水一般,叮咚叮咚弹奏倾慕的乐章。
婉离岂会不知,那倾慕的乐章,是为谁而谱曲?是为谁而弹奏?
她别过头去,三千青丝在雪花中缠绕上林皓月披肩的短发,交织缭绕。
虽然只有这短暂的一秒,两个人却贴的如此之近。两颗心却天涯永隔。
只因为,她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人,这个人在她的心中生了根,发了芽。哪怕眼前这人好似千年而来。
他慢慢放下她的那一刻,青丝开始慢慢地从他的肩膀往下滑,她听见薄薄的翡翠跌落大理石地砖的声音。
她知道,那是她的心,她的心在这一刻破碎,跌落。她越发强烈的思念起那个人儿来。
婉离坐上马车,感受到了一种奢华,车尾部有一张雕刻精美的软塌,上面铺着黑色的水貂毛。坐上去软软的却又极其温暖。窗幔都是华丽丽的织锦,上面编织的都是细小的桃花图案。
桃,逃?他为何会喜欢这样的花?
婉离落寞的坐在软榻上,可心递过一个小小的取暖袋。说:“这个暖袋,可暖和了。公主,快拿着。我看看你的手腕。”
婉离柔柔一笑。缩回那芊芊素手。对她说道:“可心,没事。一点皮外伤而已。不要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小心惊扰了人家。”
可心对婉离望了望,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犹犹豫豫,没在吭声。
素心呆立着,娇小的她实在没办法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威依然和林皓月坐在车外的端头上,赶着马车继续前行。对于那凄婉死去的马儿和四分五裂的马车。他们采取了一种随意坦然的态度。
或许,这一场雪下下来。什么都看不到了?什么罪恶都会掩盖在那皑皑白雪之下,可那最深的情又如何掩盖的了!?
王威恭谨的向里问道:“王妃,都怪奴才,不该提议来这个地方。”
婉离淡定地说道:“既来之则安之。王总管,没有关系的。”
林皓月接口道:“静王妃果然是人中之凤。处事如此淡定。即便男子遇到此种事故,也只怕没有王妃这般镇定。皓月佩服!”
隔着那桃花织锦门帘,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婉离恍恍惚惚,娇柔的身随着那马车的悠悠前行而神思迷惘,那柄金色的弯刀,在自己眼前飞扬起来,谁是它的主宰者,谁是那个出手相救的人?
迷惘穿过那凄凉的帝都城外山脉,穿过时空的转换,飞到了西天玉女关外。
此时的傲天望着那熟悉的关隘,热泪流向心底的最深处,自己终于回到了轩辕故土。
这一次虽然兵不血刃,可那冤死在五毒滩上的三万英魂,让他心痛不已。那是随他南征北伐的勇士,那是他超过生死的亲生兄弟。
一次次听着他狂啸的号角奋勇拼杀,而这一次。他的心伤了,为了这死的冤屈的英魂,更为了那生死不明的血脉至亲——他的风弟。
死,何所惧!生,何所求!
他知道他的风弟不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他不会丢下那十万铁骑不管不顾。可他为何到现在还未见踪影,原因只有一个!
不!傲天寒冰的心在狂吼。我宁愿相信风为了躲避,为了她,而隐于山林,也不愿相信他就此魂归西去。
他的心莫名的不安起来,她好么?她在那小小的梨香苑中,做什么呢?
那空谷幽兰是否在静静开放,那一抹明黄是否在虐夺那幽幽开放的花朵。心底最深的隐伤又撕裂开来。我还要继续受到他的排斥,受他的侮辱么?
他想到了在亡妻烟儿墓碑前说的那句话,对着那漫天的雪花,他喃喃的复说道:“江山有待,容我慢慢行来。”我还要待到何时?
“呵呵!”如铃铛办清脆的声音在这个边陲名塞响起,“王爷的心,原来也这般的不安定!”
一抹红色的狐狸皮草装在这个雪域上闪动,那红色让人心头一震,也让轩辕国的十二万铁骑看到了新年即将到来的喜悦。
傲天没有看那红色,淡淡地说道:“公主,你相信我能将这冰天雪地,即刻点燃的么?”
红色的魅影淡然一笑。
“王爷万人之上,战功彪炳。海兰又怎会不信。呵呵,原来王爷也潜藏如此的野心。”
魁梧的身躯转过来,内心的暗伤被这个才相处不久的女子揭露,很是愤慨。
他望着海兰,那红色的魅影。酷戾声起。
“公主,你不要暗自揣测,在这关外,我还把你当成是西域国的海兰公主。进到了那关内,你不过是西域国送给皇兄的伺寝之人,说话怕是还要小心的好。”
海兰风流蕴藉的眼望着这个器宇轩昂的无冕之王,浅浅的失落涌上心头,他末尾那句话好伤自己的心。
“我好比这雪域上盛开的阆苑仙葩,好比这雪域上盛开的芳香馥郁的玫瑰,多少西域的男子手捧圣洁的哈达,高唱高原的情歌,只为见到自己的一面芳容。骄傲如我,高贵如我。我高贵的心门何时曾开,而今这个轩辕国的静王却让我骄傲的心低低垂下。”
一丝慢慢的忧伤如同这彻骨的寒水浇灌在那失落的心房之上。“吱吱”雪与火的碰撞。火融化着雪,雪熄灭着火。
海兰绛唇上扬,蕴藉的眼显出一丝讥讽。“皇的伺寝又怎样?想当日,王爷您的王妃不也曾是伺寝出生么?”
骄阳照耀着傲天的眼,冰窖禁锢着他的心,飘影佩剑斜斜的挥洒开来,狐狸的尾毛漫天飞舞,飘落在这纯洁的雪地之上。
海兰独有的高原红没有改变一丝色彩,那样的淡定,那样的淡然。这份淡然和淡定,让那颗嗜血残暴心如千万条虫在撕咬,在咀嚼,在吞噬。他在那份淡定的眼神里看到一个倩影。那是自己的耻辱的根源。
剑锋一转,袭上那围脖紧系的红色魅影。
他那指挥着千军万马的大手忽然颤抖起来。不甘,罪过,还是为了远在帝都的她?
傲天内心狂吼:“她为何要这样紧紧地跟随着我,即便我来到这万里之遥的异乡。自己的心为何这般纠结,为何这般的思念。这份不可抑制的情感超过了已往,超过了烟儿。她真的这么重要么?”
海兰闭上眼,静静地等待着那皑皑白雪上开出红色的玫瑰,等待着剑光划破白瓷玉脖的那一刻。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西部边陲独有的稀薄气息紧紧将海兰的心禁锢。许久,剑光没有划亮,玫瑰也没有开放。她猛然睁开眼,那器宇轩昂的人不知去了哪里。空旷的雪地上只剩下自己形单影只的身影。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开在无人理睬之时。
海兰对着中军营帐冷冷一笑。“负君心。我是凋零莫愁湖,串串晶珠无人拂,惹比翼人枕畔欢驻,两去茫茫,两地孤独。”
同一片苍穹,同一个时空,一媚一娇两个女声低唱。
“我是君心千年泪,时不回,心誓褪。情随梦飞,再滴落,无味,不如水!
我是一滴千年泪,女娲造人所剩水。不羡九宵天长久,为缘人间几轮回。“
婉离轻声叹惋翠湖中央,水榭亭台的立柱上的诗句。
林皓月轻摇纸扇,微笑颔首。
“千年泪。几轮回?”
婉离情思化开。散漫开来。
“王妃,还是坐下来休息一下吧!”林皓月将纸扇折起,弯腰,修长的手臂直指亭台的里面。
婉离莞尔一笑。俏兮婉兮,如水中探月,云边探竹。
林皓月呆住,这是自己梦中所见的人儿么?那如如春梅绽雪,如秋菊披霜,如松生空谷,如霞映澄塘的笑,让他呆呆而立。
婉离凌波微动,走入那湖中央的亭台之中。这个小小的亭台四周都有菱形的窗。窗户紧闭,窗幔飞纱,煞是好看,那粉色的花朵和婉离身上那素洁的细花相映成趣,别有一番淡定的味道。
婉离坐定,向外望去。
在蓝天的映衬下远处的山脉放射出耀眼的光辉,像英勇的武士,整个冬季守候在翠湖的身旁。站在远处凝望,巍巍山脉,尖峭峻拔,白雪皑皑,银峰玉柱,直指蓝天,景色极其壮美。像极了魁梧的青年守着那温柔似水的姑娘。就这样生生世世,两两相依。
王威和小丫头可心和素心提着锦盒,踏船而至,后面还跟着林皓月的贴身家奴。
家奴接过大少爷脱掉的披风,站立在一旁。
蓦然,婉离风波婉转的眼看到了那黑色的青纱。心猛的一跳。眼眶迷惘,突兀的问道:“少东家,你这是?”
林皓月凄苦一笑。静静地看着这个梦中的人儿,哀叹道:“我母亲一月前去世,这是我为她尽的最后一丝孝道。”
婉离的心一颤,对着林皓月说道:“少东家,我实在不知,请原谅!你要节哀顺变!”
林皓月对她淡淡一笑,眼眶中泛着红色的亮光。
母亲对于自己是一个迷,他从来没有看到母亲开心的笑过,他常常感受的到的都是母亲哀婉的眼神。
他对眼前的这个女子,生出莫名的好感,突然有一种要好好怜惜她的冲动来,只因为,她那哀婉的眼神和母亲那般的相似。
他为她感到难过,感到忧伤,感到叹惋!如此绝色佳丽,却注定要成为帝王家的囚奴。
折扇放于桌上,皓腕抬起,起身给婉离倒了一杯清幽淡雅花香的茶。他对着婉离轻轻说道:“王妃,请。”
端起青花瓷的茶碗,玉手扣动碗盖。掀开来,一朵肥白的花朵飘然入眼。她鄂住了。魔怔了。
升腾而起的阵阵雾气,迷了婉离的眼,雾气结成水滴滚落在那肥白的花朵上,晕染开来。
林皓月心疼地问道:“王妃,怎么啦?你不爱饮此花茶。我去叫家奴给你换一杯!”
雪越下越大,如浮云柳絮般倾泻而下,飘飘洒洒,玉女挥袖。
忽然,山脉上松涛阵阵,鬼魅异常,翠湖碧绿的湖水波光粼粼,散漫开一圈一圈的纹理来。婉离手中的茶碗惊落。
林皓月吃惊地看着她。温柔地询问道:“王妃,怎么啦?”
婉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默默说道:“没什么,看见这黑纱,想到了我天堂的爹娘。”
她不敢把内心的感觉说出来,她微微汗出。
这个翠湖中央的亭台里,竟然温暖如春。身着夹袍的婉离越来越感觉到那强烈的震感。
她起身,走到亭台外,望着那波光粼粼的水面,那密密的纹路,是如同丝绸一般的柔软。
突然,那刀刃一般锋利的声音,那是冥间的声音,是冤魂缠绕的声音,阵阵传来。
从这刺耳的声音中似乎可以窥见深深浅浅的足印,在那波光粼粼的水面末端,渗透着神秘黑色的窟窿,让人想起菲国被铁骑践踏时来自上天的声音。
山头那料峭的竹枝,一阵接过一阵的呼啸而起,那一抹抹的黑影抖动。婉离黛眉紧蹙。内心凄然长叹。
鬼魅一般的身影又出现了。
婉离仰天一笑,笑的如此凄厉。如同无助的天涯孤女,她凄厉的笑惹的林浩月踱步走到亭台外。惊诧的看着婉离。
这个温婉如水的女子,何以如此的笑,这笑声撕咬着他的心,吞噬着他的泪。
“王妃,出了什么事了?”
婉离没有理睬他。对着那远处竹枝上的魅影笑道:“都出来吧!我董婉离果真这么让人看得起!”
林皓月那儒雅的身躯隐隐感到冷气袭来,眼前好似看到了那刀光剑影,飘拂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他跟随着婉离清澈的目光望向那远处的竹林,清幽的光倒映在水面上,泛着萧杀的气息。
镇定片刻,林皓月接过家奴递过来的披风,悄然披在婉离的身上。
如水的声音开始默然流淌。“王妃,外面寒冷,你还是进亭子里去吧!如此天寒地冻,哪里还有什么人,王妃你是不是感觉错了。”
婉离友好的推辞道:“少东家,我不冷。还是你披上吧!”她刚要滑下那温热的披风,即刻被那温润的大手死死地摁住。
林皓月关切地说道:“王妃,你看你穿的这么少,还是披上吧!王妃放心好了。有我在此,什么都不要怕!”
这是一个男人耿耿的胸怀,他果真能对付得了那黑巾黑袍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