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这么大头一回见男人掉眼泪,还是这么好看一男人,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怔怔的站在一边。
后来夏小北是怎么回去的,她也不记得了。但是机场再次提醒登机的时候,她非常清醒的站起来,把夏楠送进安检。
她摸着孩子稚嫩的脸庞,流着眼泪,努力想要微笑:“夏楠,回去好好念书,知道吗?小姨这边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一做好马上就过去找你,好吗?”
夏楠似懂非懂的点头,小手擦着她脸上的泪,安慰她说:“那小姨你要快点哦。我跟妈妈在那边等你。”
“嗯,嗯。”她用力的点头,缓缓松开手。机组航班人员甚至很热心的上来和她交涉,反复强调这么小的孩子没有大人陪同单独乘机不够安全,她们甚至猜测这可能是一起遗弃孤儿案件,可是能够买得起头等舱座位票的人,用得着抛弃孩子吗?
最后她说得口干舌燥,还把证件出示给她们看,她们才同意让夏楠单独登机,并承诺会在旅途照看孩子。
她走出安检口,隔着厚厚的玻璃看飞机起飞,心里荒凉得像是刚被台风过境。她在机场又坐了很久,一架航班起飞,她旁边的位子就空了许多,然后隔不久,又慢慢坐满。候机大厅里暖气开得很足,她哭累了就用手心蒙着眼睛,好几次几乎睡着,也有工作人员来提醒她不要错过航班,她只是点头,含糊的应两声。
然后她再一次揉着酸胀的眼睛抬起头时,周围的座位已经零零落落没几个人了,机场玻璃外面也是浓重的黑夜。她拨开手机看看,已经十二点了。
不见不散,她终是没有等到他。
她从航站楼走出来,午夜的空气寒冽,冻得她不由打了个哆嗦。路边还有零星几个提着行李的旅客,因为航班误点,在焦急的等着最后一班大巴。她把手指竖起来,放在嘴边呵气暖着。身旁的公路上,偶有几辆私家车呼啸而过,她走了很久,终于拦到出租车。
司机师傅好心问她:“要开后备箱吗?”
她一愣,才想起行李都托运走了,于是摇摇头,上车以后就一直恹恹的。
她特地在小区门口就下车,一路走进来,直到单元下面,也没见那熟悉的车或是熟悉的人。到现在为止她都还有点不能相信今天发生的一切是事实,她一直把手机紧紧握在手心,就好象他随时会发信息过来说“对不起,刚才那条发错了”,又或者站在她楼下等她,告诉她只是太忙,抽不开身,然后一动不动的任她惩罚。
这样清清冷冷的,于是更明白的提醒着她,被丢下的事实。
她也不想像疯子一样大半夜的到处去找他,她应该冷静,这种时候越是冲动越于事无补。她回到家先是洗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好好的睡了一觉。
躺下的时候她什么也没想,脑子里是前所未有的明净,可那晚她却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梦里她变成小小手,小小足,仿佛初生的婴儿一样,坐在一望无垠的旷野上。头顶都是人说话的声音,她仔细去听,是绍谦在跟一个女孩子说笑,他让她去洗螃蟹,她说自己不会。
她想了好久,哦,那个人就是她自己啊。可是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难以捕捉。然后她看到四面都有人的影子,模模糊糊,她认出来,冷冷的抿着嘴不说话的那个是雷允泽,眯着眼一直朝她笑的是绍谦,还有蓝珈,掐着腰正骂她傻呢,小小的是夏楠,抱着个皮球连跑带摔的。
不知哪里吹来一阵诡异的风,他们的影子晃了晃,似乎要消散在风中,她急得哇哇大叫,可是喉咙里发出的不是说话声,而是恰似婴儿的啼哭,她怕急了,一下子坐起来,头顶上都是涔涔的冷汗。
她从被子里伸出手,翻过来盯着看,掌心纹路清晰,有一条线深贯至静脉。还好,不是孩童的手。
她终于舒了口气,窗外夜色还清明,她觉得口渴,于是起来给自己倒杯水,走至客厅,下意识的朝天花板看了看,梦里绍谦和她说笑的声音,仿佛还缭绕耳边。她使劲摇了摇头,抓起冰水,咕咚咕咚大口灌下去。
小时候在老家,曾有算命的看了她的手相,说她命格清奇,注定有贵人相助,但却命中六亲零落,只怕到头来孤仃仃一个。
她是不信这些神鬼佛说的,以前春游到了什么庙里,同学不管信的不信的,都要凑热闹去拜拜,只有她闲闲的在一边看着。她这辈子没什么大起大落过,出生在最平凡的家,念最普通的学校,成绩中等偏上,毕业后做个忙碌而平凡的小职员。要说有什么差错,大约就是那一日在停车场,先是认识了绍谦,而后遇见她一生的劫。
第二天她不到八点就睁开眼,看了看挂钟习惯性的就起床,刷牙,洗漱。直到坐下用早餐,才想起自己已经辞职,不必再赶着挤地铁上班。原本是在公司里忙碌惯了,一下子松懈下来倒有些闷,打开电视边看早间新闻边吃早餐,之后又收拾房间,翻了翻几本旧书,抬起头,居然才不到十点。终于还是忍不住拿了手袋走出家门。
可是出来了她也无处可去。这四年来她除了加班加班几乎什么都不会,公司里那些年轻女孩们喜欢的玩意,她一个也不懂,这才发现自己除了工作没有爱好,除了同事没有朋友,站在灰蒙蒙的街头,茫然的不知何去何从。
她习惯性的坐了地铁到寰宇大厦楼下,那块其实是个很大的广场,除了寰宇大楼外还有不少商业大楼,百货公司、餐饮小吃一应俱全。
接近中午,太阳很好,午休的白领们接次出来用餐,她把手掌遮在头顶,阳光照在寰宇大楼的玻璃镜面上再反射下来,刺得她微肿的眼睛有些发疼。
远处,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很久才分辨出方向,看过去时,小刘已经走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