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卑微,她发现自己在他面前,永远可以低到尘土里去。
他绕了一段路,又把车子重新开回到高架上,她不再说话,只是盯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在心里默念着有多久没有见到夏楠。早知道会这样,当初说什么她也不会把夏楠一个人留在老家。
太累了,眼皮沉重的像有千斤重。她将额头抵在车窗上,一秒钟,她只合眼养神一秒钟就好……
却还是睡着了。
车子已经稳稳停在别墅前面,雷允泽熄了火,侧身看她。她的模样倦极,脸上仿佛还带着刚出院的苍白。
不是不心疼,她才刚伤了脚,就被他叫回来做事。所以看时间还早,把她接过来,他一早就打电话给李妈,叫她做了雪豆炖猪蹄。
本来是伸手想叫醒她,手指却莫明其妙不听使唤的滑上她的眉尖,仿佛想压平那里拧着的结。这几日她有意的避着他,他都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己那天在医院的沉不住气,吓着了她,他一直以为自己就算注意到她,也不过是因为孩子,可是眼看着婚期将近,他心里的那分焦躁就越发明显。
真的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更贪恋吗?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她的一颦一笑,一个皱眉,都能深深地牵动自己的心呢?仅仅是这样看着她的睡颜,他心底就涌出一缕莫名的情绪,看不清抓不牢,但是暖暖的让人满足。
这样甜甜的睡一觉醒来,她有些眷恋的伸了个懒腰,忽然间想起来自己身处何地……在车上,在雷允泽的车上!
车子早就熄火静静停泊,车身被夕阳镀了一层绚丽的金红,不远处花园里的植物也都蒙着绒绒的光,她一时恍惚,这是在哪里?自己睡了多久了?
她一下子坐起来,身上盖着的外套滑下来,她认出来,是雷允泽的。
“醒了?”车门倏地打开,雷允泽正靠在另一侧的车门上抽烟,察觉她的动静,弯身到车厢里看她。
她本能的把他的外套拿开,向后缩了缩:“总裁……我睡了多久了?”
她的退避让他眸中又是一痛:“没多久,三个小时罢了。”
她心里顿时又羞窘又后悔:“对不起,您该叫醒我的。”
他“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把最后一口烟抽完,说:“睡醒了就起来吧,夏楠也该回来了。”
提到孩子她立刻机敏起来,理了理睡乱的鬓发,走下车来,将他的外套还给他:“您的衣服。”
“帮我拿着吧。”
反正进屋也是要脱下来的,她是他的秘书,自然也包括帮他拿衣服。
外套上有他的味道,淡薄的古龙水,淡薄的烟草……她突然有点憎恨自己,四年来尽心尽职的去捕捉他一点点的细节,到现在,竟有些习惯了。
他走在前面,在自家花园里闲庭信步,光看背影,也是风度翩翩令人心醉的男子,偶尔举手投足还有商界的杀伐霸气,旁人永远只会笼罩在他的光环之下。
她在秋千上看到夏楠,小家伙腾的就跳下来,几乎是飞奔着扑进她怀中:“小姨——”
她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的抚着孩子柔软的头发,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夏楠在她怀里抬头,看着她身后的雷允泽,礼貌的叫:“叔叔。”然后贴着夏小北的耳朵小声问:“小姨,我还要在这里住多久?叔叔说你工作太忙没时间照顾我……”
她心中一怔,扭过头盯着雷允泽,他站在她身侧,居高临下看着她,她心里忽然就有无以言喻的恨意:是谁害她受伤了还得工作?是谁让她分不出身来照顾夏楠?她早就已经提了辞职申请,他却千方百计刁难,始终不许她离职!
她心疼的捏着夏楠的小脸蛋,问他:“在这里住得不开心吗?他们对你好吗?”
夏楠想了想说:“李奶奶对我很好,每天都烧好吃的给我吃,可是还有一个奶奶,总是捏我的脸,说我是他的乖孙子……”他顿了顿,小声说:“就像捏小狗一样……”
她想起那天在病房里和她谈判的秦书兰,事情的发展果然还是和狗血的连续剧一样,老人家最看重的永远是孙子。
她觉得乏力,用力把夏楠抱在怀中,安慰他说:“乖,你再待上一阵子,小姨办完事马上就接你回去……”
“嗯!”夏楠把小脑袋枕在她肩上,用力的点了点头。
三人进到屋里,李妈妈这回再见到夏小北,全无上次的慈祥热情,从头到尾都用奇怪的眼光打量她。她也不说什么,抱着夏楠坐在沙发里,一直小声的说着什么。
李妈妈把猪蹄汤端出来,雷允泽见她和夏楠聊得正开心,于是叫李妈妈放下就走了。
他亲自用调羹搅了搅,推到她面前:“趁热喝了吧。”
她朝汤碗里看了一眼,明知故问:“这是什么?”
“你伤了脚,要补一补。”
“我没胃口。”
气氛莫名的冷凝,他觉得面对她,再好的耐心都不够用,她总有办法惹他发火。
他沉沉的笑了一声,扔下调羹,瓷器碰在茶几上“铿”的一声,他对夏楠招招手:“小楠,过来。”
夏楠不明所以,乖乖的挪过去。夏小北拉了他一下,却没能留住。
他胜利般圈着夏楠,把他抱到自己膝上坐着,然后对她说:“见也见过了,你可以走了。”
她眼里的惊愕与愤恨越来越明显,她瞪着他,眼看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可是他视若无睹,端起那小碗,舀了一勺肉到夏楠嘴里:“尝尝这个,李奶奶做的香不香?”
夏楠吃了一口,又看看夏小北:“……小姨不吃吗?”
雷允泽扭过他的头,又塞了一口:“你小姨没胃口,吃了会不高兴的。”
夏小北什么也不说,就坐在对面,那愤怒得通红的眼睛渐渐冷了,只是麻木而绝望的望着孩子。
他撇过眼皮,不再看她,慢条斯理的把一碗都喂完了,才抱起夏楠往卧室走,起身时,他对她说:“你可以走了。”